不同于港城套麻袋塞后备箱的传统做派,外来的同行们显然更有所谓的黑帮格调。
进口轿车内设舒适,后座宽敞,蒙眼的眼罩遮光性能极好,带上之后不勒不疼,假如不是场景不和,沈拓还真想问问这东西在哪能买到。
已经废弃的搏击场是旧城里的一景,城内整改翻修的计划还没延伸到这,所以它虽然破败老旧,但还是维持着当年的样子。
沈拓溜溜达达的踢开一块碎裂的地砖,已经褪色的喷绘还尽职尽责的停留在墙上,他沿着台阶独自走到最下方的场地中间,俨然要比那群带他们到这来的老外还像是主人。
老旧的灯光已经不能照亮整个场馆了,仅存的几个灯泡艰难的照射着四四方方的拳台,沈拓轻车熟路的跨过了围挡,清过灰的台子倒是还像模像样,塌陷的地方都被人重新填补了起来。
“规则已经和你说过了,如果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开始。”
大概是惊异于沈拓的主动,拳台下管事的黑发青年还算友好,他这几日见了不少胆小怕事的草包,像沈拓这种热情自信的还是头一次见。
肖从未来过港城,但他听说他的老板曾经在这铩羽而归。
他入行晚,前几年才进入家族做事,来之前,他还对这里充满了期待,谁知半个月下来,他也未曾见到一个值得他关注的对手。
“有问题,我们换个人打,我老板不止这一个场子,你陪我打,我们七爷还有两间别墅三个场子,全部身家都压上。对吧七爷?”
沈拓一边乐呵呵的看向了观众席上的赵七,一边轻描淡写的加了筹码。
而这大概也是老港城人的气节所在,赵七虽然一直烂泥扶不上墙,但终究还有那么一丁点硬骨头,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丢脸。
“……对,对,加码。”
赵七攥着袖口擦了把脸上的冷汗,他的腿没有之前那么抖了,他知道最近城里不太平,所以这伙人刚找上门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可眼下有沈拓在,他便好多了。
“听沈……听他的,我听他的”
赵七梗着脖子咽了口吐沫,他逼着自己挺起了脊背,又使劲缩起了中年发福的肚子。
他见过沈拓在这所向披靡,见过段家在道上为他们这群小喽喽撑起保护伞,他是已经变成了庸庸碌碌的酒囊饭袋,可只要沈拓还在,段家还在,港城就永远轮不到外人撒野。
“喏,我老板同意了,来,小兄弟,别藏了,这也就你能打两下。”
赵七一贯搞些鸡鸣狗盗的小把戏,眼下难得靠谱一回,沈拓因而愈发笑得开怀,他冲着台下的青年勾勾手指,兴趣盎然的舔了舔唇角。
“.…..”
拳台上的沈拓瘦削单薄,东方男人特有的精致在他面上呈现的淋漓尽致,他太漂亮,漂亮到任何人都会对他的实力产生质疑。
肖暗自攥紧了十指,他对沈拓的态度已经变了,他方才还只是稍有敬意,而眼下他却觉得这个男人张狂到不知道好歹。
他沉默着解开领带,脱下了外套,他颀长瘦高,身材大多数欧洲男人不同,他没有过于发达的肌肉。
“照你说的,一局输赢,全部身家。”
原先准备进场的打手安静退下,空气中的飘飘洒洒的扬尘落回了地面,肖迈过围挡进场,气氛骤然凝固到让人心跳加速,他缓缓扯开衣领,露出蔓延到颈间的黑色纹身,缠绕着利剑的毒蛇盘亘在他的锁骨上,那是家族最核心的成员才能拥有的图案。
“就这么办,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大敌当前,沈拓却只有看美人的心思,他突然
庆幸自己带得不是可视的监测装备,否则段以疆恐怕已经大喊着有伤风化冲进来叫停了。
“你说。”
待欣赏够了,沈拓才重回正题,年轻人历练不够,沈拓不过拖延片刻,肖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
沈拓低头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将戒指放进随身的小布兜,又走去台边扔给赵七,生怕这东西有损。
等忙完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他才懒洋洋的回过身去面对自己的对手。
“你啊,让你的人拿两副手套来。”
沈拓迈开脚步站去拳台中间,他收敛起笑容真诚开口,澄亮的瞳仁里映出老旧的拳台和陌生的对手,也映出了那些曾经山呼海啸的过往。
“还有,最好再叫个裁判拉架。不然——我怕你死在这。”
沈拓是有资格在这里猖狂的,确切来讲,他是整个港城里最有资格在这里猖狂的人。
这曾是港城里最大的地下拳场。
早些年的时候,这里有靠打黑拳养家糊口的、有上来抢地盘清恩怨的、也有借着这个场子来争名夺位的。
道上规矩就是这样,能动手,绝不开口,天大事情不过茬一架,谁能全须全尾的走下来,谁就是赢家。
沈拓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代表段家站上拳台,从那之后,他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阵仗,无论对手是谁,他从未输过。
肖没有理会沈拓,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种幼稚狂妄的挑衅。
几秒钟之后,照向台子的射灯就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大抵是终于逃不过寿终正寝的命运。
老旧的灯泡连连晃动着,顶棚上的细小砂砾从裂痕中簌簌落下,灯光暗下的刹那,伺机而动的肖有了动作。
直冲面门的拳头将空气挤压出嘶鸣,他习惯直来直去,因为他知道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一切招式与手段都是摆设。
这绝对可以得手的一击,力道、速度、甚至挥拳的角度皆是上成,肖是冲着沈拓的脸去的,这或许不是个很地道的打法,可他不喜欢这个过于漂亮的东方男人,更看不惯沈拓眉眼间的调笑与轻蔑。
只差毫厘,握紧的指节就可以击中鼻梁,带来骨骼碎裂的美妙轻响,肖缩紧了翠绿色的瞳仁,无甚表情的脸上隐隐透出一种莫名的兴奋。
兴许是零点几秒,又兴许是更短的刹那,看似反应不及、没有动作的沈拓终于动了,他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右手,气势汹汹的劲风在他鼻尖之前骤然停住,他轻描淡写的收紧了五指,深红色的指印锁在腕间,不过一攥一叩,就彻底止住了肖的攻势。
沈拓开蒙那一年,段霄亲自给他上了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