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堂口里木桩前,胸怀大志的想着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可段霄却抱着一筐小弹力球蹲在廊下,一颗一颗的往他身上砸。
旁人都说,他是段霄一手带出来的杀胚,段霄给他找了最好的师父,给他配了最好的兵器,一点点把他打磨成最凶戾的猛犬,所以他才能从无败绩。
只有沈拓自己清楚,他不是这么练出来的,他不是段家养得狗,他是段霄视如己出的义子。
段霄给他上的第一课说好听了叫规避,说不好听就是逃命。
好在他视段霄如父,段霄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每日练完功,他都乖乖蒙上眼睛站在沙地上等着挨打,起先他根本躲不掉,后来才慢慢练出耳力和反应,等又过了几年,那一筐球就不够用了,段霄便又买了一筐,再叫上三五老友一起陪着他扔。
堂口里的很多人都把这当成个耍小孩玩的消遣,连沈拓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用,直
到他需要独自出去做事,他才渐渐体会到段霄的用意。
他习惯给兄弟殿后,习惯单打独斗解决问题,可无论是多凶险的场合,他总能几乎毫发无损的回来,即便是封街堵路的大规模的火拼,他也永远都是堂口里最少受伤的那一个。
余下的灯泡只能照亮半个场地,接二连三的进攻皆在最后一刻被精准化解,攻势凌厉的肖已经有些气息不稳,沈拓却仍有一手揣在裤兜里未曾动弹。
半长的头发散落去眼角眉梢,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细软乌黑的发丝能在皮肤上带起一阵痒意,沈拓不得不分出心去搔一搔面颊。
“沈拓,快十一点了。”
藏在耳蜗里的通讯器传来了段以疆气略带幽怨的动静,想来是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你别跟他说话!他分心怎么办?!”
聒噪焦虑的只有裴镇一个,他压着嗓子恶狠狠的凶了段以疆一句,俨然是比段以疆这个正主更加提心吊胆。
“——我说,这么打没意思。”
自家少爷开口,沈拓自然照办,他拧过腰身虚晃一步,终于收起了玩心,他抬腿横扫一脚,以主动的进攻挡住了肖的侧踢。
靴底踏上胫骨,击打所致的响声的确能让人热血沸腾, 沈拓舔上牙尖低笑出声,肖想后撤一步调整动作,但沈拓并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裤腿里那玩意,亮出来,带家伙玩,效率高点。”
三十公分的战术刀收在小腿侧面,沈拓一脚踢上去就觉出了异样,那是他最熟悉的兵器,毕竟他隔三差五就拿这东西给段以疆削苹果。
“……多拿一把上来。”
肖彻底沉下了面色,他沉默少顷,退开几步挽起了裤腿。
窄刃的刀面上带着棱形的血槽,他原以为此次港城之行,根本用不上这东西。
正统出身讲究规矩,肖解开袖扣接过了手下人递上来的刀,他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会的把握了,只是无论结果怎样,他绝不会欺负徒手的敌人。
“行吗,还是你要换一把。”
黑发碧眼的小美人,气息紊乱却又努力屏息不肯示弱,沈拓瞄见他憋气憋到隐隐发抖的指尖,一时还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心思。
可那刀太漂亮了,伊斯科家大业大,平日里对手底下一贯宽厚,但凡是他们用的 ,绝对是黑市上最好的玩意。
“行,当然——”
“我要是你,我绝不会拿这个跟他打。”
灯光照不到的后排看台上突然传来了人声,肖被这熟悉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惊愕的瞪圆了翠绿的眼睛,下意识的反手收刀,然后立刻翻过围挡快步去迎,。
留在拳台上的沈拓接刀未遂,手指还僵在半空,冰凉趁手的刀柄在他指尖划过,那感觉简直就像有五百只小奶猫在心里抓心挠肝的咪咪叫唤。
“是他。各部门准备!打起精神!——目标已经出现了!!”
车厢里的气氛迅速紧张了起来,裴镇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人声识别,屏幕上重合度极高的音轨证实了来人的身份。
段以疆百无聊赖的晃着二郎腿喝了口咖啡,这是他刚刚让人送的外卖,他作息习惯良好,很少熬夜不睡。
这种送货上门的手磨咖啡就不止六十一杯了,他温文尔雅的抿了一小口仔细品味,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沈拓正在面对一个危险之极的人物。
“你——”
裴镇脑门上青筋直跳,通讯器里衣料摩挲的声响让他瞪着眼睛噤了声,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这种声音绝对是来自于一个拥抱。
假
若不是怕影响沈拓,裴镇恐怕早就跳脚骂了脏话,他死盯着段以疆风平浪静的俊脸,完全不理解段以疆怎么还能坐得住。
“急什么,继续听。”
正主不急,那什么急。
段以疆修养很好,所以他没把裴镇往“太监”这两个字里带,他端起精致的骨瓷杯又喝了一口咖啡,随后抬脚勾来裴镇的椅子,满不在乎的让他继续监听。
搏击场中除了沈拓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肖更是傻呵呵的站在台下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好久不见。”
长大成人的伊斯科和段以疆一样脱胎换骨,人高马大的北欧男人没有理会自己这些已经震惊到呆滞的下属,他直接迈着长腿翻过围挡,然后走到拳台中间,给了沈拓一个过于温情的拥抱。
可惜,沈拓是永远不会让段以疆失望的。
他没有被眼前人浅灰色的瞳仁吸引住一丝一毫,古龙水的香味熏得他鼻子发痒,于是他很直接的抬手一挡,嫌弃又疑惑的皱眉发问。
“——等会,你哪位?”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