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宁王起身,似有许多未尽地主之谊的遗憾,“孤王不去你们倒自在, 随意春芳歇,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
胡濙忙退后几步,跪行了大礼慢慢走了出去。 夏秋之交的南昌,仍然没有一丝凉意,李麟、张萧、朱祥、苏喜儿一直等在门厅里,几只大蒲扇“哗哗”地扇着,起先还有王府的人陪着倒茶说话,工夫久了,倒茶的也不再 过来,几个人受了冷落,觉着没趣,蹦出了一句半句的抱怨。还是朱祥机灵,悄声道:“一 人之下,万人之上,人家是王府,能喝茶已是不错了。”几人一想,也是,王府虽是由布 政司改建,但人家已不是地方有司,别把王府当郡县啊!也就安静了一阵,还是憋不住,开始胡扯。
瘦削的李麟打趣道:“宁府的规制不大,墙皮有剥落的,木漆也褪了色,想这宁王也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十个美人陪着,好不惬意。醉卧花丛中,长睡不能醒,那滋味!”
苏喜儿诡秘地一笑,做个鬼脸:“李大人这话算说着了,在宫里就听说,宁王爷弄起那事来,总有新花样。一次夜半,王府里传来马蹄声,下人奇怪,揉了揉睡眼往外看时, 月光,一对赤裸的男女骑在马上,女人的尖叫和欢快的马蹄声响彻了南昌的夜空,巡城的士兵还以为预警呢,紧张得不得了,原来竟是宁王和一个姬妾正在马上撒欢呢。”
几个人一阵坏笑。 “撒不撒欢的,反正是没你什么事了。”张萧揶揄了一句,声调拉得老长。大家已混得厮熟,斗嘴解闷是送书之外的常事。 打人莫打脸,小太监苏喜儿被说到痛处,白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有什么办法,那物件割了去就长不出来,前朝多少有权势的太监,吃人脑、吃幼童的小鸡鸡,也无济于事, 弄个“菜婆”,也只能抚慰抚慰。
朱祥和他一样,也觉不自在,帮着苏喜儿说话:“没我们甚事,也没你甚事吧?跟胡大人一路出来,你那‘家伙’不也是干挺着?要不,请宁王爷帮个忙,从他宫里给你选一个?”
“别、别、别,宁王肯定不帮忙,不如请胡大人宽恕他,就从南昌找个女乐泄劲吧。” 苏喜儿缓过劲来,和朱祥一唱一和。这下,轮到张萧不自在了,宽宽的脑门上渗出汗来。 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平日里话不多,尤其是荤的,冒猛子蹦出一句半句的,挺噎人, 今日让两个小太监调侃着,竟没了话,黑红的脸憋得发紫。
“没事找事是吧,你两个小东西现在就去,找不来女乐,再把你俩骟一回。”不知什么时候,锦衣卫小旗宋塔进来了,替张萧打抱不平。他是这十五名锦衣卫的小头目,总揽胡濙一行的护卫和安全。
“师傅饶命,师傅饶命!”朱祥、苏喜儿忙跪在地上磕头。 “起来吧。”宋塔一手一个把二人轻轻提起,“以后这嘴巴放老实点,不许逮啥诌啥,多听听几位大人的话,兴许还有大长进呢!”朱祥、苏喜儿诺诺连声。论身份,宫里的小 太监守在皇上身边,自视高贵,不会把锦衣卫的小旗放在眼里。出来了,胡濙行得正,大 家处得好,二人还和宋塔学起了拳脚功夫,故称宋塔为师傅。
胡濙去见宁王后,宋塔留张萧几人等胡濙,自己则率人到南昌街上“转悠”去了。一 大圈下来,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哪里看得出“异常”?何况,本就没有异常嘛!回到宁府,边等,边和众人谈着街上的见闻,又扯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便见胡濙走了出来。
宋塔高声和宁府侍卫、门人打着招呼,陪胡濙走出端礼门。胡濙又回头看看,由布政司衙门改建的王府还真是颓败了些,虽然王府的南北东西端礼、广智、体仁、遵义四门完 整,但王城的承运、存心、圜殿等主殿也只能说是应个景,就连皇家礼制规定的该饰以青 色琉璃瓦的宫殿、门庑及城门楼,也没有改过来。几年前,永乐想着从国库拨钱给他装饰 一下,宁王却说,陛下刚刚即位,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皇上的十七弟,不会因王府的简陋就不受尊重了。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