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别激动。”高台之上的皇帝也在宦官搀扶下走下台阶,他颤颤巍巍的靠近并命令着婢女,“你们先送太后回宫。”
“还回什么宫!哀家不回,哀家就在这儿守着长孙。”
太子烨已经严重到翻着白眼,面色扭曲地躺在地上打滚,他嘴里开始发出沙哑痛苦的叫喊,浑身剧烈颤抖。
姬千秋看见这副熟悉的模样后瞬间皱起柳眉,呼吸沉重。太子烨此时的症状与云萱公主死亡时一模一样,这副痛苦至极的惨状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他的皮肤也会变得像干枯的树枝般丑陋,眼球爆裂而死吗?
此时,许多侍卫跑进殿内,齐刷刷地站在周围等候命令。
“陛下,不如让宾客们先回去。”站在一旁的姬贵妃终于开了口,她美.艳绝伦的容颜毫无惧色,冷静地说,“皇家的事还是不要叨扰到大家才好。”
“嗯,爱妃说得对。”皇帝捂着嘴咳嗽几声,声音虚弱气势却不减,“今日宴席就先到此结束,爱卿们都回去罢。”
“且慢!”
众人愣住,纷纷把目光聚焦在身着华服的花甲老人身上。
太后双眼微眯,眸中杀机尽显。她环顾一圈四周的人,声音沙哑:“把所有为太子殿下端茶倒酒、准备食物的宫人们都扣押起来以待严审,一个人都不许漏!”
说罢,太后一拂袖摆,中气十足地命令道:“即刻去凤鸾殿,把皇后带到哀家面前!”
“遵命!”
侍卫们齐声听令,毫不犹豫地跑出大殿。
“今日分明是哀家寿辰,却闹了这样大的事。”太后伸出苍老的手臂,抬手捂住眉眼,“方才所有靠近过太子的宾客,失礼了。请先留在皇宫中等待盘查,确认没有任何下毒下蛊的行径后方可离开。”
这话一出口,四周宾客们纷纷扭头窃窃私语起来,只有一两个主动靠近太子坐席的人脸色煞白,生恐毒害太子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
今日一直安静着的傅扶疏走上前,站在太后身边安慰着说:“祖母别太激动,以防伤了身子,大哥定会没事的。”
太后放下手,直直看着身旁一身白衣的清俊男人,沉声问:“老三,此事……与你无关罢?”
众人呼吸一滞,目光齐聚在傅扶疏身上。
“母后,你累了。”皇帝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他沉下脸,“来人,扶太后回宫休息。”
太后眼神巡视着众人,冷笑一声:“谁敢动哀家试试?”
她不愧是历经三代王朝的女人,只一个眼神便令正欲上前的宫婢们急忙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姬千秋从头到尾都沉默着,心中却更为压抑。太后如果连“知礼且识大体”的傅扶疏都怀疑的话,那向来吊儿郎当不受宠爱的傅弈就更危险了。
凶手这一招可真够狠,明明杀的是太子,却能把矛头同时指向所有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猖狂,敢以一国太子的性命当做开胃小菜。
就在这人人自危之时,五六位太医终于急匆匆赶到。太医们弓着身子跑到太后面前正要行礼,却被太后指着鼻子吼道:“立马给哀家救人,太子若救不回来,你们全都人头不保、一起陪葬!”
“是、是。”
为首的老太医咽了口唾沫,转身跪在太子身侧,其余太医也急忙围上去细细查看。
躺倒在地的太子烨双眼翻白,呼吸已从急促转为微弱,那神情诡异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暴毙。
不过观察了半盏茶的时间,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太医便紧皱着眉,喃喃自语道:“这是……”
“李太医,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太医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神情严肃:“若微臣没判断错误,殿下这幅可怖的模样应该是长久地进食一种慢.性.毒.药。”
“慢.性.毒.药?”
“是。”李太医微微颔首,“而且还是南武国特有的毒药。”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也是又惊又怒,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不怪众人愤怒,南武国近来频频作妖惹得朝廷动荡,边界百姓怨声载道,生活苦不堪言。
东龙国国力繁盛,至少已有数十年都未曾发生过大战,掌权的帝王也都不是残暴不仁之徒,竟也与其他三国在如此诡异的和平之下共度了百年。可若谁说不想统一四国以延续天玄曾经的辉煌,那也一定是假的。
百年来都没有人愿意主动打破这种平衡,眼下南武国这样一闹,他们也不知该开心还是戒备。
“微臣未进宫前只是一个游历四方的粗野大夫,曾于南边某个小村落里见过类似症状的病人。”
“微臣哪里见过那般惨烈的画面,后来和村长一打听才知道,那病人是被来自南武国的妻子下了毒。”
“这毒极刁钻古怪,首先须把四种南武独有的毒物晒干并磨成粉末,再添噬血草熬上四个时辰,连续四十四日喂给想要毒杀之人方可。”
“……且中毒之人无药可救。”
李太医说完之后咽了口唾沫,不敢抬头看向皇帝。
可还没等皇帝说话,太后便先惊呼出声。她呼吸急促,苍老的脸已涨成猪肝色,断断续续地说:“无药可救?不、不可能,不可能。”
“烨儿,哀家乖巧懂事的烨儿啊……!”
不巧,就在老妇人受惊过度几近晕倒的时候,燕后也匆匆赶到。
端庄大气的女人面色苍白,看模样只是随意换了套衣裙就赶来了,神色少见的狼狈。
“母后唤妾身来所为何事?”燕后快步走到傅扶疏身边,垂眸看见面容扭曲的太子时也被吓了一大跳,“太子?”
“太子怎么会倒在这儿?皇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个贱妇还敢在哀家面前装?”
不等傅扶疏回话,老妇人深吸一口气硬是撑了下来,她转过身子瞪着燕后:“毒害烨儿的人就是你罢。”
“母后?”
燕后细眉紧蹙,眼眶渐渐湿润,神色激动地辩解着:“妾身怎么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太后哼笑一声:“燕湘,伤天害理的事你做得还少?你真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你在凤鸾殿中做的那些好事?”她猛地睁大双眼,厉声训斥,“从前哀家只是念在你可怜,对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烨儿死了谁的好处最大,不必哀家说吧?”太后咬牙切齿地说,“燕湘啊燕湘,你真是谋划了好一出杀储夺嫡的大戏啊!”
“来人啊,把这贱妇拖下去押入天牢,哀家会派人亲自审问!”
“遵命。”
两个强壮高大的侍卫一左一右架住燕后手臂,不容反抗的把她拖出升龙殿。
“妾身冤枉啊!求母后明鉴!”
“陛下!求陛下救救妾身!陛下!”
“皇儿、皇儿!你们放开我!”
“皇儿……”
燕后凄厉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听不见。
这场面任谁也不会预料到,一时间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并恐惧着。
姬千秋微微侧过脸,不动声色的与傅弈对视一眼,眸中波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