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三岁那年春分,母妃正好去世一周年,父皇那日没有上早朝,夜晚则从寝宫里赶走了许多妃子。
母妃走得离奇又迅速,在太医赶来之前便已没了呼吸。更离奇的是父皇明明很爱她,却命人压下了她逝世的消息,再不许有人提起。曾经有过一个幸灾乐祸的妃子调侃了几句,当即被父皇命人拔了舌头掌嘴致死,尸体剁碎后扔去喂御宠了。
从那之后皇宫里再没有一个人敢提起太阴贵妃这个名字。
事死如事生,即便是再普通的人家也都注重后事的处理,可母妃死后别说是墓宫了,连个牌位也没有。年幼的他跑去问父皇却没得到答案,父皇坐在龙椅上,紧紧抱起他,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背上。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看见父皇落泪的模样。
后来他出了父皇寝宫,又悄悄去了被封禁起来的太阴宫。太阴宫里有一座昙花园,昙花是母妃最喜爱的花,淡雅、纯洁、冷艳,像极了她。也是在那一.夜,他在禁宫里遇见了师父。师父戴着独眼面具站在昙花中,轻轻吹着一根白玉萧,月光倾泻在他身上。
年幼的他站在原地痴痴听着,只觉得那乐声像极了母妃哄他入睡时哼唱的歌谣。
一曲过后,师父收回白玉箫,转过身看他。他们就那样站在昙花中对视着,片刻后男人向他走来,蹲下身平视着他,目光深邃。
“不愧是她的儿子,长得真像。”
“你想习武吗?”
……
从那夜之后他便跟着师父习武,如今一晃眼已有十年。师父武功极强,来无影去无踪,重重禁卫把守着的皇宫对他而言毫无震慑力。
他从未问过师父和母妃的关系,也不知道师父到底从何处来,教他习武又为了什么。但只要和南武国扯上一点关系,师父总是这般激动,再没半分冷酷之色——
师父希望南武国覆灭,且必须出自他的手。
傅弈直直看着蓝袍男人,沉声说:“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何事。”
“近来正是多事之秋,京城人心惶惶,朝野动荡不安,我不放心让千秋独自呆在恒王府,却也不能带她上战场。”傅弈停下敲击桌面的食指,“我在边界带兵打仗的时候,不知师父能否教她武功,至少让她有个自保的能力。”
男人看着傅弈,还没说话,又听见傅弈说:“师父武功盖世且不愿外传,徒儿不该提出这样自私的请求。但若连自己爱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的话,我又如何能安心在外保家护国?”
“你倒是像我……”
蓝袍男人意味不明的低声呢喃一句,忽然笑了笑,沉声说:“快十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和我提什么请求。”
“为师自然不会拒绝。”
傅弈双眼一亮,双手抱拳再次行礼:“徒儿多谢师父!”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男人却只是摆了摆手,随意地说,“对了,我昨日在客栈听见许多人正谈论一件事,看他们那模样惊慌得很。”
“说是泮水湖里出现了什么白色怪物一事。”
“是,下元节那夜我与千秋乘船巡游,正巧遇见了一只。”傅弈淡淡说着,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东西浑身雪白未穿衣物,没有头发,五官扭曲丑陋,牙齿整齐而尖利,全身腐烂却也看得出它曾经是个人。”
“那些白色怪物应该是被某种手段改造的,双.腿被缝合拼接,硬生生做成鱼尾的模样。”
“不知究竟是继后还是南武国搞的鬼。”
“我走之前把它们都杀了。”
男人沉默不语,没有因为他残暴的行径有所动容,只垂眸思考着。
“师父,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云.雨蛛。”
听见傅弈这句话,男人才抬起眼看向他,沉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弈睫毛颤了颤,放在桌上的手掌紧握成拳。
“我与千秋成婚前,有人在她身上下了云.雨蛊。”
*
恒王府沧北殿
姬千秋亲眼看着绿萝入睡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她推开房门,地上盈君的尸体已经不见,应该是被影卫秘密处理了。
她再抬起眼时却吓了一跳,只见身穿白衣的傅弈正坐在椅子上,手持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籍。
姬千秋看见那本书便心中一惊,呼吸困难。
傅弈看见她进来,温柔地笑了笑,随手把书放在桌上。
“四妹妹,过来。”
身着赤金礼衣的美人面上清冷,慢慢走了过去,心底里却有些害怕。
玄武宝玉被他发现了吗?
偷看这本书也被他发现了吗?
姬千秋心里想着解释的话,刚靠近男人却被他扣住手腕轻柔地拉了过去,半强迫的让她背靠着他坐在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