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也是个聪敏的，余光一瞥，见她望着自己的右手，眼中光芒不似防备，倒像期待，心知有诈，聚气的手又放了下来。
她这举动却叫虔谧愣住了，“霜泉殿大人，怎么不反抗了？”
“被你看出来本尊要反抗，那本尊再反抗，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水流摇头晃脑说着，目光一歪，看见横在虔谧身后长条形的物事，眉梢一挑，认出那是她们先前过来偷窥时那盛着先任火裘城主的棺材。
“怎么，你是要让本尊偿命么？”反正也快撕破脸了，水流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言不讳道，“那身后是你师尊的棺材吧？”
“果然霜泉殿大人心里有数呢。”被她看穿了心思，虔谧也不意外，面容含笑地低头，用指腹在水流面上描摹。
这地宫内冰寒，她的手上却如方从打铁的炉灶里捞出来似的，烫的惊人。冰火两加，让水流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虔谧浑然不觉她的不适，反而痴痴笑了笑，“大人这张脸，妾身很是欢喜。传说，温柔的女子生得都有几分相似，妾身原是不信的，但望见大人的这张脸，妾身总算有几分信了。可是，相像又如何？大人终究是天承门的御水阁主，而非妾身的师尊。”
她神色痴迷而哀婉，认得她这么多年，水流看着她如今的神色，一股无言的哀恸慢慢儿的从她心底升起来。
她动了动喉头，低声道，“虔谧，虽然这么说极残忍，但本尊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师尊她已经死了。”
虔谧微微一笑，“是啊，她死了，但她还能活过来。”
水流咻然抬头望她，眼底惊疑不定，“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尊曾听闻一个传言，说是集齐二十四个占星术源——”
虔谧幽幽说着，忽然又住了口，笑盈盈道，“这些事，妾身明白就罢了，告诉大人也没用的。大人只需知晓，妾身现下要用大人的命，来换我师尊的命便好。”
说完，她脸上温柔的神色转瞬变为狠厉，拽住水流的衣领就往棺材旁拖。
水流也没有反抗，任由她把自己抓到棺材旁边跪下。
虔谧把她抓到棺材旁就自己痴然盯着棺材里的人不动了，趁着她发愣的功夫，水流咬了咬牙，终究没有敌过强烈的好奇心，探头往棺材里望了望。
棺材里躺着一名身着华裳的女子，面貌与记忆中一般温柔。只是，与记忆里相比，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死气，脸色青白，浅淡的眉梢凝了一层薄薄的霜。甚至，她隐在脖颈下的那片肌肤，还出现几块铜子大小的黑斑。
结合先前偷听到她和那少年说话，水流就隐猜到了知道那是什么了，鼻翼动了几下，她觉得自己眼眶有些酸。
她初初见到先任火裘城主时，因为她师尊的缘故，就对她有几分亲近之意，现下看见这城主的尸身，她忽然就想起来自己方被掌首带入天承门的场景。顿时心下觉得有点酸楚。
那时的她才几岁，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呆呆的看着一口漆黑的棺木，而后听见掌首跟她周围的人说，往后她是什么阁主，又是什么殿。
那时的她还什么都不明白，及至她慢慢长成，回忆起来，她才清楚那棺椁里躺着的是谁。
其实她对凌舜她们说谎了。她是见过她师尊的。
不过那时她更小，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光景，勉强能记事。
她娘亲改嫁，她嫁入的那户人家嫌弃她是个累赘，便将她随意丢弃在路边上，那时白雪飘飘，她奄奄一息的趴在雪地里快要被饿死冻死的时候，她师尊带着几个师姐出现了。
她师尊当真是一名柔和纯粹到让她多看一眼都怕亵渎她的温柔美貌女子。
她走到她跟前，把她温柔的抱起来，她身上的体温慢慢传给她。
然后她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时，见到的不是她师尊，而是掌首，还有她师尊的棺椁。
“师尊，虽然您不待见我，但徒儿还是想要您活过来。”
水流正沉浸在悲痛里，虔谧痴心的诉说将她从回忆中唤回。
她抬首望一眼她眼里强忍的泪水，觉着自己很是理解她如今的心情。
“你师尊要复活的话，需要本尊做什么？若只要本尊的灵兽，本尊可以将它送你。”
“你？”她这么大方，虔谧倒惊讶了，“你确定？那可是灵兽！里头有你一半的形气！”
“本尊——”水流张了张嘴，没来得及答话，就有人替她答了问题。
“那可不是！世人谁不知霜泉殿大人待女子极好，别说是灵兽，就是你要她的命，要她所有的形气，她也会乖乖的奉上，谁让你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宝贝呢？是不是啊，霜泉殿大人？”
凌舜和虞祈言不知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摸到这地城里的，正站在宫殿门口，凌舜还摆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