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太乙真人看法,哪吒离开金光洞府前往陈塘关时仅是想去质问李靖,质问父亲为何要毁掉母亲为自己所建的人间行宫,虽然是受了心伤,但若没被取走那块血脉相系的血肉,定然不至于和李靖大动干戈,出手就要弑父。
太乙真人说,可惜你与李靖父子亲情本还有重归于好的机缘,如此一来算是彻底没了可能。
哪吒回老师道:“没了便没了!”
彼时他已父子反目,既然杀不了李靖,也就不去在乎师长们非要压着他认回来的那个父亲如何如何。
哪吒向太乙行礼说:“弟子有一件事想请问师父。”
太乙真人道:“说来便是。”
哪吒问道:“师父能否告知,取走弟子那一块肉的人身在何处?”
其实太乙真人门下大弟子灵珠子兼李哪吒的修为,在同辈之间算是相当不错的,奈何他偏科,卜算这门技巧不简单,哪吒在这上面半点不通,毫无天分,想算点什么只能仰仗老师了。
然而最终哪吒未能从师父口中得知那人下落。太乙真人倒也不怕在弟子面前丢丑,直白地告诉他:“为师早就帮你算过了,此人奇特,为师算不出来。”
…………
“当日之后再无线索,天上地下我不知往何处去寻,本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我听了他的话摸不着头绪。
这桩旧事其实是早就解释过的,我仿佛记得应该也不止一次了。
我在东海面上要了他肩上那一块肉去,被他反手还以一枪,这一枪戳在我肩膀上,是他下意识的还击之举,并非有意要伤我,事后当然也很快想明白了我那一口咬下去并非想要暗算他,也为伤我之事道过歉了。
此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疑惑地回以目光,哪吒摇了摇头,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虽然我已为此事向你说过抱歉,但仍有一句应该对你说的话不慎遗漏了。”
“什么话?”我没想出来。
哪吒顿了顿,略微沉下声,轻而清晰地道出三个字来——
“谢谢你。”
他此时此刻真挚的模样又是我所没见过的,倒叫我感到不知所措,胡说道起来。
“这,哪有什么可谢的?我咬你那一口,可是致使你与父亲反目——”
“当日之事若无你情急相助,我便会败在敖广手中!”像是听不得我继续说下去,哪吒斩钉截铁一般道:“假如那一日叫我因无法反击一战而落败,最终被逼得低头跪在那老妖龙面前,还不如要我再次身死!”
“我自然该谢你,为陈塘关百姓谢你,为我自己谢你。”
少年的目光如同一位心怀天下的英雄豪杰广阔无垠,可那浩瀚的眼眸却在这一刻,仅仅映着我一人的身影。
“如果没有你的成全,而今在此的我绝不会是这副模样。”
我终于招架不住以袖掩面,真心实意地全力掩藏起脸面,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一张怎样的脸。
他这话都已经不是“情话”的级别,听在我耳中赋予了更加高昂激烈的某种意义,心肺里充溢的滥喜之情,恐怕不亚于天道开眼赐我紫霞红云、白日飞升。
以我微薄的气运原来还足以再遇到如此幸事,简直想要赞美一句天地仁慈了。
万年来以为自己一无是处,没想到……竟做过值得这样一句谢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