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实在大胆，陆成刚却没生气，反而笑起来，“连你都看得出来。”
陆源此前二十余年生活并不如意，又深受心比天高的母亲张云芝的影响。他有些能力也有些手段没错，奈何困顿于自己的过往，自卑又自尊，格局过小，而且性格也过于阴沉。
陆厉呢？从小到大被陆天明灌输了不少跟陆尧掐尖要强的思想，加之他最初也想过培养他，如此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心高气傲，偏偏又脾气不好，为人嚣张暴躁。
这样的两个人，可以说陆家传到谁手里，都不会长远。陆天明虽然有诸多缺点，但至少守成还算能勉强达到，不至于让陆家败落太多。可若是这两位，陆成刚还真不敢保证。
“老爷也不用太担心了。还有先生和尧少爷他们在呢！”
见陆成刚皱眉，秦管家又道：“我知道老爷想说什么，可你当初不也说，尧少爷越好，别人越不敢动陆家吗？如今有了先生，更是如此。尧少爷历经生死，看尽人情，这一两年性情变化不小，我揣度不准。但先生的性子我们都是知道的。
他就算一辈子都不再回陆家。可若是陆家真到了岌岌可危之时，他绝不会坐视不理。陆家若不求有多风光，只求自保，并不难。至于老爷担心的，两位少爷接手会不会自己把陆家给毁了。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老爷觉得怎么样？”
陆成刚疑惑地看着他，“你说！”
“老爷是高级天师巅峰期，只要自己注意，保养得好，没有外部因素。至少百年寿命，是保准有的。老爷现在也不过七十岁，还有时间。我觉得两位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陆成刚一顿，“你是说让他们快点生个孩子，培养孩子？”
“源少爷和厉少爷都不是你带大的，如今都二十多了，很多东西都已定型。想要改变，实在太难。可要是刚出生的孩子，还是一张白纸，什么都由得老爷来教，不更容易吗？老爷你看，你亲自带大的先生不就很好？”
陆成刚眼前一亮，心头的那层阴霾迷雾仿佛被人拨开了。
“那你觉得是源儿合适，还是厉儿合适？”
秦管家眼珠动了动，“老爷，到底厉少爷才是名正言顺，源少爷在外面呆了那么多年，你刚知道的时候，也没想着把他接回来，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怨怼。再说，就算我们自家人不介意源少爷的身份，外面也不介意吗？
若是要娶妻，源少爷的妻子恐怕不好选。厉少爷终归容易些。这总得妻子的资质强，生下来的儿子资质才可能更好。尤其，如果妻子娘家地位不错，那这新出生的小孙少爷以后的路也走得更顺当不是？当然，对陆家来说，这也是一门助力。
而以源少爷的情况，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千金，恐怕不会愿意嫁给他。”
陆成刚蹙眉想了想，叹道：“你说得对！”
主仆二人说得投入，秦管家修为不高，陆成刚又在病中，尤其还心事重重，自己家里也没存那个戒心。谁都没有发现，门外，陆源将一切都听在耳中，不动声色，悄悄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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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
莫正林看着那张请帖，差点没挥手将其捻得粉碎。
因着莫正元做的事曝光，莫家更是受舆论轰炸。再加之，现今莫家的依仗没有了，也没有个修为高的人撑场子，人人看莫家，都摇着头，觉得莫家恐怕只能自此消沉。若只是如此倒还好说，可他们与陆家的梁子结的这么深。
莫正元追去秘境要杀陆尧，被陆天照反杀。以陆尧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和陆天照裴雪护犊子的脾气，莫家只怕要完。
“二老爷，时间到了！”
莫正林起身，走出门外。
今天是莫正元下葬的日子。当然，莫正元的尸体就草草埋在秘境，可玄门之人，即便没了，也总要设一个衣冠冢。
棺木入土，石碑立起，前来参加的葬礼的人们散去。墓前，就只剩下了莫正林以及他的两个儿子，还有莫庭轩。
莫庭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他不过九岁之龄，从小没有母亲，是被父亲和爷爷溺爱着长大的。可如今，不到两月，父亲没了，爷爷没了。他既伤心又害怕，紧紧揪着莫正林的衣角，“二爷爷！”
莫正林蹲下身搂着他，“别怕！还有二爷爷在！二爷爷会照顾你的！”
“二爷爷，爸爸和爷爷是不是我害死的！要是……要是我当初没有打周明非，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莫正林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莫正林面上显然已经有了怒气，不过是怕吓着莫庭轩，极力克制着，“他们是谁？”
“网上说的。他们还说，这是两个孩子打架引发的惨案。”
莫正林面沉如水，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叫莫庭轩不由得颤了颤。
莫正林这才反应过来，收起凛冽之气，揉了揉莫庭轩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乱说的。那些人的话，不能信。这跟你没有关系，是陆尧他们太可恶了。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不是你。”
旁边，莫正林的大儿子莫少平微微蹙眉，张了张嘴，但见莫正林又道：“好孩子，你还小，少上网。好好读书，用心修行。有二爷爷在呢！二爷爷会帮你守着莫家，教你成才。我们莫家绝不会就这么沉寂下去。那些害了你爷爷和爸爸的仇人，二爷爷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莫少平一顿，本来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
莫庭轩将莫正林抱得更紧了，“不要！二爷爷！我害怕！你不要报仇了好吗！之前爷爷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不会让害了爸爸的人好过。会让对方付出代价，让对方偿命。可是他说完这些，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二爷爷，我不想你也回不来！”
莫庭轩越是如此，莫正林心底越是憋闷，越是恼怒。
想他莫家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恣意任性了九年，就因为一个陆尧，变成了这副模样。畏缩，恐惧，胆怯。
看着这样的莫庭轩，莫正林好一阵心疼，“别担心。二爷爷知道厉害，不会冲动的。二爷爷答应你，一定不会像你爷爷和爸爸那样。我们拉钩，好吗？”
一老一小拉了钩。莫庭轩才将心放了下来。
莫正林牵着他的手，笑着往回走。对于身边两个亲儿子，竟是就这么无视了。
莫少康蹙眉，“大哥，你说莫家还能有起复的一天吗？”
说完，又觉得窝火，试问，当惯了亿万富翁的儿子，谁想当百万富翁的儿子啊！这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莫少谦跺了跺脚，“陆尧简直欺人太甚！世家功法都是秘密，这是玄门人尽皆知的东西。就算有人能力出众，摸到了点端倪，也是自己琢磨，化为己用。谁会向他一样，把东西都公开出去！哪有这样的！”
既气且怒，更担心。
“大哥，你说句话啊！你说，我们莫家是不是就要这么败落了？”
莫少平神色淡淡，“败落了又怎么样？”
莫少康一愣，“大哥，我们都是莫家的子孙，莫家败落了，对你我……”
话没说完，莫少平打断了他，“对你我怎样？你觉得莫家出事之前，和莫家出事之后，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莫少康有些懵，仔细想了想，似乎……好像……仿佛……并没有？
“我们虽然姓莫，也算是莫家正经的嫡枝嫡脉。但爸爸是什么态度，大伯又是什么态度？莫家风光的时候，我们不曾享受过莫家半点荣耀。莫家败落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
莫少康没能回过神来，“大哥！你……你……什么意思？”
莫少平一叹，转头望向莫正林离去的方向，“少康，你也有二十岁了，不小了。是非黑白，忠奸善恶总该分得清。爸爸看重少谦堂哥，甚至看重庭轩这个侄子都胜过我们两个亲儿子。”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我没有灵根，而你灵根资质是下品，不堪造就吗？没灵根又怎么样？灵根差又怎么样？就不是他儿子了吗？这世上有灵根的人有多少，没灵根的人又有多少？他们还就都不活了，父母都不要了？”
莫少康听出了这话里的不甘不平，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回想这二十年的日子，要说没有半分奢求和渴望，那是骗人的。
莫少平看着他，“爸爸的性子，你我都了解。听他刚才的话也知道，他不会收手的。陆尧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别说这件事本来就是莫家理亏，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去追究。就算有，莫家还有这个能力吗？”
莫少康一时哑然。
“少康，你是我亲弟弟。我不想你万劫不复。所以，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哥哥。听哥哥一句劝。反正我们早就搬出来了，不住在莫家。现在是庭轩还小，爸爸要照顾他，住了回去。但你不能回去。以后爸爸那边的事，你不要管。他若是要你做什么，你也千万不能去做！”
莫少康心头一惊，“大哥，你……你是说爸爸会让我……”
“我不知道！我算不准他会想什么办法。但如今他身边能放心用的人不多。少康，我们总得为自己打算。前面这二十几年，我们没有享受过莫家作为玄门一流世家带来的好处，如今也就不必为了这个名头付出自己以后的前程，甚至是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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