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赶紧点头哈腰:“欸欸,晓得了,晓得了,麻烦你了啊,小留哥。”
“麻烦!”小留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一天到晚净是事儿……”
说完,他转身就小跑着走了,白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周晓杵在原地,那张缴费单捏在手里,有点烫手。
小留跑远的背影,白褂子一晃,消失在拐角。
心里头,说不上是感激还是发慌,沉甸甸的。
他低头又瞅了眼那单子上的数字,喉咙发紧,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拖着步子往手术室那边挪。
走廊里闹哄哄的,消毒水味儿混着各种声音,钻进耳朵里嗡嗡响。
哭的,喊的,脚步声杂乱。
周晓找了个墙根靠着,不吭声,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手术室那扇亮着红灯的门。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大壮可千万别有事儿。
时间一点点蹭过去,他腿麻了,干脆顺着墙滑下来,蹲在地上。
地上脏兮兮的,他也不嫌,从兜里摸出半截皱巴巴的烟屁股,是刚才慌乱中不知道塞哪儿的,叼在嘴里,也没点着,就那么嘬着。
过道里有风灌进来,带着点潮气,还有股子说不清的味儿,有点腥,像是草原上刮来的风。
他眼神没个焦点,盯着地面上一个污渍,整个人都木了。
“咳……咳……晓子!”
老钟的声音带着喘,由远及近。
周晓没抬头。
“我说你……蹲这儿干啥?”老钟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凑过来,呼吸跟破风箱似的,“旁边有椅子,坐会儿。”
老钟年轻时候腿脚受过伤,走快了就这样。他自顾自在一旁的联排椅子上坐下,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才扭头看周晓。
“魂儿丢了?”老钟咧嘴,露出黄牙,“瞅你那样儿,天塌了?”
周晓还是没动静,把烟屁股从嘴里拿下来,在指间捻着。
脑子里全是画面。
大壮被抬进来那会儿,浑身红的刺眼,他腿肚子当时就软了,要不是扶着墙,人就得瘫下去。
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背上筋都蹦起来。
老钟看他不搭理,自顾自清了清嗓子:“放宽心,大壮那小子皮实,死不了。”
“我跟你讲,”老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声音大了点,“当年在坡上,老子肩膀挨了一家伙,哗哗淌血,那疼得……啧,钻心!你看我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
周晓终于抬眼皮瞥了他一下,嘴角往下撇了撇。
老钟这是在变了相的安慰自己,不过,这时候听着,心里头那根紧绷的弦,好像是松了那么一丁点儿。
“他那伤,看着是吓人,不碍事。”
老钟见周晓有了点反应,话也多了起来,“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只要后头别烧起来,养个十天半拉月的,保管他又活蹦乱跳。你啊,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周晓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
可心里那块大石头,还是沉甸甸地压着,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