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勇夫迭出。
高墙上,本来要被破开的防线硬是又坚持住了,两个提刀就要跨越进来的墨者被两个白家门客扑了出去,以命相阻。
高墙外,嬴成蟜和盖聂一人一剑刺死掉出来的白家门客。
两人剑招高度相似,都是走的轻巧路线,剑身反射月华。
月下银光,似舞非武。
“公子,让聂来。”盖聂眸光锐利,无形承影颤鸣。
五年前,天下名剑,承影排名第十。
江湖最新名剑排名,承影位居第三!
秦人可知,赵国剑圣
“不行。”嬴成蟜断然拒绝。
盖聂投来疑惑目光,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让他参战。
第八次后悔没有让全员披甲的嬴成蟜没有解释,他才不会说你走了谁保护我。
盖聂没有等来解释,也不去问,公子自有道理。
他恨恨看一眼墙头,神剑归鞘,也便作罢。
邓陵学、相里腹二人和嬴成蟜站在一起,亦未上前。
不是二人怕死,是嬴子和他们说你们要是死了后果非常严重。邓陵学子死了楚国墨者一定会来秦国报仇,相里公死了那“蒸汽机”就再也造不出来了,不许去。
二人一声不吭,脚步未动。
嬴成蟜以为自己是说服了二人,实则不然。
两位巨子都是学问大家,怎么都不会连一句反驳之词都说不出来。
真正让两位巨子如此作态的,正是嬴成蟜最后加的那句“不许去”。
不许去,是命令。
墨学是一个高度军事化的组织,上对下的命令是必须贯彻执行的。
当邓陵学、相里腹跟着嬴成蟜踏进白家大开杀戒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失去了一直以来坚持的道义——难道白家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吗
现在,二人心中的道义就是嬴成蟜,是嬴成蟜的大计,是他们肉眼可见正在进行的大计。
在嬴成蟜没有做出违背大计的举动之前,在上天没有做出明确指示之前,他们将完全听从嬴子之令。
他们相信嬴子是上天的使者,这可是最知天懂天的谈天衍亲自认证过的。
嬴成蟜身后七步是绝对安全地带,姬夭夭、韩非,并肩而立。
“一,夫,拼,命。十,夫,莫,敌。甲。”韩非眼瞳倒映着惨烈攻防,一字一顿。
他话没有说完,但他相信他的族妹会懂。
“我儿肯定能打下来,时间问题。”姬夭夭反驳。
韩非凝神看向夭夭,满脸不解。
夭夭怎么回事问题没有解决,换个说法有甚用
没有子嗣的韩非不能理解姬夭夭对其子的维护之心。
“好戏将至,族兄莫急。”
[好戏那之前的算甚]韩非眼珠转动,瞳孔收缩。
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想错了。
族妹想要展现的不是其子嬴成蟜,或者说不仅仅是其子嬴成蟜!
“王”一个字,韩非也吐的很是艰难。
“有了商鞅,哪里能没有秦孝公”姬夭夭唇角勾起:“我曾说要带我儿离秦,我儿不愿。既然他不想走,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要让他留下。”
“甲……是,你。”韩非口疾好像又犯了。
“披甲不好行动,难道不是吗”在一地尸体中,建议儿子不要披甲的姬夭夭踩着不知道是谁人鲜血滋润的泥土,笑得明艳。
僵持的夜,一道道响亮雷音划过夜空,劈在白家。
“王上在此!弃械不杀!”
“王上在此!弃械不杀!”
“王上在此!弃械不杀!”
“……”
嬴成蟜脸上为难之色一闪,随后长吸一口气:
“二位巨子若是信我,不要弃械,召回墨者即可。”
一边是王,一边是天的使者。
邓陵学、相里腹各取出一件形似哨子的器物,置于嘴边,猛地一吹。
两声尖锐的不知名鸟叫响起。
飞来飞去,猛烈攻击的墨者如归巢的倦鸟,自四面八方回到两位巨子身边。
他们手里惯用砸铁的锤子染着人血,量木具长短的铁尺泛着红光。
秦王政一路行来,心惊胆战,惊怒交加。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不知道哪一步落下就会有黏腻的感觉,不知道是土壤来不及吸收的鲜血还是人体组织碎片。
这不是简单的刺杀,不是象征的攻打,而是灭门!
鼻间的血腥气甚至覆盖了冷气,呛得秦王政呼吸都微微发甜。
饶是他心智坚毅,幼年时就历经磨难,还是为如此惨状而动容。
最顶尖的贵族如此凄惨,还不如邯郸那些被赵国公子们戏弄的乞儿。
秦王政莫说见,连想都没想过。
他是要从贵族手里拿回权力,但从来从来没有意识到要到灭门的境地。
秦王政脚步越走越快,身边两侧是高举火把的郎官。
火光不断前行,光明不断推进,黑暗不断退散。
池塘、假山、柳枝都流出本来面目,消去怪异氛围。却因为失落的哪里都是的断肢残臂和或鲜艳或暗沉的血红,恐怖氛围加剧。
这一切秦王政都视若罔闻,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在禁卫的保护下撵着撤退的墨者和嬴成蟜的门客,向前再向前。
连跨五间院落,秦王政终于见到他找了一天的弟弟。
“竖子做的好事!”他大骂着,继续向前。
“唰”的一声,一把秦剑插在他身前三步外入土一尺,剑柄微微颤抖。
如此力度,插在人身定是一个透亮,扎在要害必不能活。
秦王政脚步不自觉的一顿。
“保护王上!”郎官们快速跟进把其护在中心,手中秦剑向外。
在重重保护中,秦王政身躯颤抖,看着大力投出利剑的弟弟,听着弟弟满是懊悔的声音:
“彼母的!歪了!”
郎官们尽皆仇视地看着嬴成蟜,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叛逆!
他们绷紧身体,只要王上一声令下,他们就上前去砍了这些叛逆!
“滚开!”秦王政一声大喝。
众郎官默然。
王上下令了,什么令都只能遵从。
他们缓缓退向两边,秦王政自这一条过道中间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他走出保护圈,继续向前,再向前。
“王上!”中宫中郎将急呼,伸手去拉王上。
“拦孤者死!”秦王政眼底沉着哀色,甩臂挡开,两步走到嬴成蟜甩出来的秦剑前。
他看着其弟眼睛,费力拔出秦剑,斜持这把险些要了他命的秦剑边走边道:
“孤不信这竖子会杀孤!”
[死也不信……死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