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的朱漆大门前,吴泽突然停住了脚步。晨雾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台阶上,玄色长袍的下摆还沾着些许泥浆,只是不知道是淮河边的泥浆还是黑水江边的泥浆。
“侯爷。”吴泽的声音哽住了。
温北君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眉骨上的疤痕泛着青白,比去年见他的时候更深了几分。战甲未卸,腰间佩剑的剑穗上还凝着血块。
刘棠的手猛地攥紧了怀中的密信。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淮河战事结束了?”
我很久没有听过淮河战事的消息,也不清楚淮河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胜是负我都不清楚,我和刘棠很久以来就只关注着自我,竟不知道淮河战事已经结束。
温北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伸手取下头盔。一缕白发从额角垂下,在玄铁映衬下格外刺目。
“昨夜刚回。”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听说你去了刘府。”
庭院里的枇杷树沙沙作响。温北君忽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吴泽慌忙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进去说吧。”他转身时我发现他身子佝偻了许多,不再是曾经咸阳城里神采奕奕的那个温北君了,“瑾潼刚睡下。”
正堂里的烛火跳了一下。温北君解下佩刀放在案上,剑鞘与青玉砚台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医令早死了。”他开门见山,“不过你要的东西我知道,在南瘴之地,那边官府疏于管理,你去取吧。”
刘棠的指尖掐进了掌心:“为什么帮我?”
温北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帕子上。那帕子角落绣着鸾凤,只是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
窗外传来孩童梦呓的声音。温北君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望向厢房方向。
“你爹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答应他了。”
刘棠突然站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她碰翻,茶水在《春秋》竹简上洇开一片。
“你们一个个,”她的声音发抖,“有什么资格提我爹!”
温北君的手按在案几上,指节泛白。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深不见底的痛楚。
“你以为我想提吗?”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也是我的朋友。”
刘棠猛地抓起案上的青玉砚台,砚底琢玉成器四个字在烛光下格外刺眼:“那这又算什么?我爹就希望他的朋友做元孝文的刽子手?”
温北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砚台上,将那几个字染得猩红。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太医令确实死了,我没骗你,但他的徒弟带着证词逃去了南瘴。拿着这个,我学生徐荣现在在南瘴,但我不能保证得到什么,你去一趟吧,答应我,之后再也别查下去了,无论得到什么结果吧。”
令牌上刻着南疆通行四字,边缘磨损得发亮。刘棠没有接,她的目光落在温北君的脸上。
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刘棠的手指轻轻抚过青铜令牌上的纹路,那上面还残留着温北君掌心的温度。
“我答应你。”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晨光,“但我想见见瑾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