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缘于什么?就缘于大汗图一时痛快,杀了南朝的使臣。”杀一个人就有十万、几十万人血流成河、暴尸荒野,萨木尔简直不敢再想了。
当年,明使海童来瓦剌册封,自己蓄谋,趁几人酩酊大醉时手持尖刀险些结果了海童的性命,要不是丈夫马哈木在那儿装醉及时跃起抱住了她,制止了刺杀,一刀下去,大明的使臣海童死了,是不是瓦剌也早就完了?她还能拥有丈夫、孩子、完整的家和渐行渐远、 没入山丘草丛中的众多部属吗?自己那年险些犯下的错误却在哥哥本雅失里——蒙古大汗身上重演了,黄金家族的人都这样缺乏耐性、缺乏远见?马哈木没有点破,可他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瞪了他一眼,想分辩几句,可现在不是分辨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让丈夫如何帮汗廷度过明年的大劫难。
“夫君,汗廷、大汗这般危险了,你这个妹夫不该袖手旁观啊!”萨木尔用了最亲切的称呼“夫君”,马哈木的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他伸手拍拍萨木尔的肩膀,点点头,沉 思着,注视着远方。
本雅失里称汗的这几年,马哈木和汗廷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既不称臣纳贡, 也没有大规模的兵戎相见,偶然还有着信使地往来。鞑靼的实力虽略胜一筹,但轻易不敢西犯瓦剌。夏天,阿鲁台大败南朝的丘福之前,马哈木的小股骑兵也一直远远盯着丘福, 想得机捞一把。丘福战败后,鞑靼尚未打扫战场时,他果然悄悄抢了一杯羹,得了些粮食 和马匹后扬长而去。随后不久,把秃孛罗则偷袭了刚刚打了胜仗的本雅失里却是他始料未 及的,这事由把秃孛罗去做更叫萨木尔无话可说。只是,本雅失里得胜,蒙古汗廷由此日益强大是他马哈木最不愿见到的。南朝皇帝要亲征了,如果能彻底灭掉阿鲁台和马儿哈咱, 只留个本雅失里就好对付了,瓦剌也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操控汗廷。说心里话,他爱萨木尔, 却不愿她时时刻刻总把黄金家族和蒙古汗廷的得失记挂在心,她嫁到了瓦剌部,就该把瓦 剌、把顺宁王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上。然而,历史的沿袭、汗廷的存在,使他又不得不敷 衍萨木尔。
“我的傻公主,你是知道的,每年我们移营一般是向南,今年却是向东南,接近和林的地方,就是想着近一些,能帮衬就帮衬一下。不过,你要明白,真要硬碰硬打起来,瓦剌和鞑靼的全部人马加在一起也不是南朝的对手,最好就是利用山势地形巧胜;再说,瓦剌已受了大明的敕封,也不能明着和南朝皇帝刀兵对垒。所以,我们只能从暗处得机上手, 最重要的是保你哥哥本雅失里大汗的平安。明年,也就是虎儿年的春天,我们再往土剌河 一带驻牧,那儿虽不是瓦剌的领地,但战事在即,汗廷没心思看顾我们,南朝也不会怀疑, 不管战场在哪儿,距离近,打探起消息来就容易多了。”
土剌河在和林东北数百里,萨木尔大致知道一些,她似懂非懂地看着马哈木,好像是读懂了他长期以来深邃和深不可测目光中的睿智与见识。
那年,马哈木在阻止她刺杀海童后说的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萨木尔你一定记住了, 我和汗廷虽有矛盾,但我们是君臣之争、兄弟之斗;和南朝就不同了,那是仇敌之战,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抵不住南朝一个省的进攻,天壤之别啊!所以,我要暂时结好南朝,虽然进贡了一些马匹,可我们得到了大量的粮食、布匹和用品,甚至悄悄得到了一些武器,较之互不来往和刀兵相见不是更容易壮大实力吗?有了瓦剌的强大才有将来汗廷的强大。
那以后,她虽慢慢容忍了瓦剌三部头领被南朝册封的事实,但不准任何人称她为王妃。 公主有公主的脾气,马哈木早已领略了她的高傲和倔强,也不强扭。
萨木尔对丈夫的话深信不疑,明白了马哈木转场的意图和虎儿年的打算。 一切正如马哈木所料,本雅失里和阿鲁台在大明皇帝御驾亲征的沉重打击下惨败而逃,阿鲁台奔了阔滦海子和东金山,本雅失里不知去向,而南朝的战斗和战场竟安排得如此周 密,前面是数万精兵,后面作为震慑和屯兵的大营则壁垒森严,马哈木的属下换成了鞑靼 的旗帜,试图捞一把,结果是死了一些人,什么都没捞到。打听到可汗败亡,他开始四下 打探本雅失里的下落,连续几个月也没有音讯,他的大营又不得不移回到金山的东南麓。
本雅失里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