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不自然地颤抖着,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
常言道拳怕少壮,上杉越没想到那年不过十八的混账小子不算健壮的身躯中,竟蕴含着堪比巨龙的强横力量。
路明非这拳可没有留力,自信便是一辆汽车在面前都能被掀翻,可这尊赫尔佐格的影武者竟然只是退后三步,连骨裂关节错位的伤害都未能造成。
果然是有备而来!
但是没用,等我稳住绘梨衣你就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去管刚止住身形的影武者,他再度冲身朝着绘梨衣扑去。
源稚女听到梆子声会切换人格,善恶颠倒,源稚生听了则是失去力量变成普通人。
他不知道绘梨衣听见梆子声后会是暴走还是变成可怜无助的小儿,所以必须要尽快停止让那该死的梆子声进入绘梨衣的耳朵!
另一边,久违的剧痛没有让上杉越感到惧怕,他只是有种棋逢对手见猎心喜的冲动,如果这小子不是拐带自己女儿还欲行不轨之事的狂徒,或许他会愿意坐下来与其把酒言欢再行切磋,再把他引荐给昂热那个老怪物让他尝尝当年自己被时间零暴虐的无能狂怒。
可惜,没有如果!
黄金瞳中绽放凶光,上杉越一脚踏碎地板爆冲上前,右腿宛若苍龙摆尾攻向路明非下盘。
你妈的有完没完!
路明非提膝躲闪顺势跃步重拳反击,他不知道绘梨衣听见梆子声后会变成什么样,但赫尔佐格那个老王八肯定知道,所以这个烦人精的目的是拖住自己,让绘梨衣彻底堕落或者性情大变!
他也不再留手,重拳抡出便是直击面门,欲要将对方的狗头打爆!
只是这赫尔佐格精心挑选的影武者实力当真不凡,变招如鬼魅,扫腿中途突然变线,足尖如毒蛇吐信直踢咽喉!
重拳与踢腿相撞,又是一声闷响,这次却是未分胜负,无人后退。
但路明非终究是双脚有一瞬离地,又硬刚了一记踢腿,一秒不到的滞空时间被上杉越抓住,趁着他无处借力的空荡迈步向前。
似是要报他哪都不打专门打脸的恶劣行径,上杉越连续上段直冲拳,拳拳直奔路明非面门。
路明非没接受过传武教学,但格斗擒拿也是一把好手,抬手推卸几下便将袭向面门试图将他打毁容的冲拳消解,甚至中途还抓住转瞬即逝的破绽右手龙须指前戳,试图捣乱那点缀在面具之下的黄金瞳。
上杉越心道卑鄙,偏头避开,却已失了先机,路明非重新落地。
双脚踏地瞬间,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右拳藏于腰际的蓄势待发,左手如灵蛇般探出,试图拨开上杉越招架的双掌,将敌人连脑带面一起锤个稀巴烂。
可上杉越到底是经验丰富,轻易识破路明非的打算,手臂如蟒蛇绞缠,硬生生将路明非的攻势化解,反手一记里拳轰向他的太阳穴。
刚柔流空手道的柔与刚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两手相缠,两拳相冲!
“轰——!”
气浪炸开,两人脚下的地板塌陷,碎木与瓷片如暴雨激射。
上杉越的拳刚猛无俦,路明非的拳摧筋断骨,拳峰碰撞的声响几乎堪比落雷!
上杉越生怕路明非一脱身就又要去找绘梨衣,为防投鼠忌器,他死死抓住路明非的胳膊不让他有抽身离开的机会!
此刻他俩就如地下拳击场里那些用手铐将两个拳手锁在一起的死斗,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擂台!
“砰!砰!砰!砰!砰!”
上杉越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过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鬼,于是本着以伤换命的打法,根本不顾路明非的进攻,拳拳都打要害。
可路明非又不是傻子,怎可能随了他的意,每挥出的一记重拳都会将上杉越的阴险刺拳拦下,且力道一拳比一拳更重,完全是奔着把他活生生打死的势头去砸。
连续对轰几拳下来,上杉越感觉左手骨头都快被路明非锤碎了,可偏偏他根本不敢放路明非的离开,又咬着牙再度挥拳打向他的面门。
此为佯攻,路明非果然上当,抬手又要来拦,上杉越心中暗道还是太年轻,猛然提膝想要重顶路明非的腹部。
可膝盖抬到一半,就撞上了路明非同样上提的膝盖。
感受着波棱盖上传来的痛感,上杉越以余光视之,发现这阴险小子竟然比他还毒,那一膝撞完全是奔着他命根子去的!
这要是被他撞到,那痛不欲生的感觉必然会让他有所松懈!
只是这一瞬的错愕被捕捉到,佯攻的左拳已经被拨开,路明非趁着他失神间隙毫不客气一拳打来,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轰——!!!”
仓促间上杉越凭着超级混血种独步天下的身体素质强行扭转身形,以肩膀硬吃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只感觉整块肩膀都要被打碎。
身后,绘梨衣传来低低的哭泣,听得路明非只感觉心里窝火,好像有人拿着火油往猛火上浇。
当下反手扣住那影舞者的胳膊,将其当做一柄攻城锤,狠狠抡向梆子声传来的方向。
“砰!”
人形大炮爆射而出,拂灭了残存的烛光,裹挟着无边巨力,于漆黑中砸塌了有七十多年历史的洋楼墙壁,将那藏身暗处的捣鬼之人与梆子声一同埋葬。
路明非趁机回到绘梨衣身边,少女蜷缩在椅子上发抖,泪水在烛光下闪烁如珍珠。
“没事了,我在这!”
他轻抚绘梨衣的发丝,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
那个该死的梆子声虽然中断了,但对绘梨衣造成的影响远比想象中严重。
他从包里取出特质耳机给绘梨衣戴上,刚想连上手机播放音乐,防止那该死的梆子声重启,却不料刚才一句“lockdown”连着自己和绘梨衣的手机也没能幸免,此时全部陷入黑屏状态。
所幸,那被砖墙埋了的梆子声一时半会儿应该响不起来,他只需要解决掉那个有点难对付的影武者,便可以……
未等他打定主意,便见那残垣断壁轰然炸开,戴着白色公卿面具的影武者脚踏满地的碎砖缓步而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凛冽的武士刀。
老人浑身被酒水浸湿,身上脏兮兮还占满了灰尘,但佝偻的腰背此刻挺得笔直,枯瘦的手指轻抚刀身,动作温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
碎裂的面具下黄金瞳移向路明非,涌现出的是滔天杀意,以及强横无比的自信。
月光从窗外洒落,刀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映出路明非暴怒的面容。
“你对她做了什么”苍老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压抑着滔天怒火。
看着面具破口下属于人类的肌肤,路明非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老人不是赫尔佐格——他是来救绘梨衣的。
但此刻解释已经毫无意义,梆子声再次从废墟中响起,绘梨衣半进化种的听力远胜两位兄长,再度抱着脑袋低声啜泣。
暴怒如火山般喷发,路明非的拳头带着破空声轰向上杉越的面门。
老人横刀格挡,精钢锻造的武士刀在巨力下弯曲成夸张的弧度。
“滚开!”路明非怒吼着,一记鞭腿扫向上杉越的腰腹。
老人被迫后撤,但仍旧快不过愤怒的少年,只来得及提刀在侧想要卸去几分力道。
未曾想这一脚力如巨龙翻身,武士刀在瞬间破碎,他整个人仿佛被一辆超载重卡撞飞,于轰然巨响声中撞穿了外墙,与玻璃砖墙一起飞出洋楼,抛飞到了外边的街上。
街道上的行人尖叫着躲避飞溅的碎片,不明白这餐厅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路明非没有追击。
他转身的瞬间,黄金瞳中的暴怒凝固了——绘梨衣蜷缩在角落,红发凌乱地披散着,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在上面留下道道红痕。
她的嘴唇不停颤抖,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
路明非呆愣在地,颤抖着伸出手又缩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狂妄——获得力量后的自大让他放松了警惕,以为能轻易保护她。
曾经他是游戏领域的神,现在他是傲世群雄的超级混血种,是弟弟口中世界上最强大的怪物,他心里一直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傲慢。
而这份傲慢,现在正以绘梨衣的痛苦为代价偿还。
黄金瞳震颤间,武士刀的碎片在空中悬浮,随着他抬手一挥,如暴雨般倾泻向声源处。
欻!欻!欻!欻!欻——
利刃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朦胧光影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千刀万剐!
待得烟尘散去,那房间内露出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男人,脸上戴着同款的公卿面具——他手中的梆子已经碎裂成数截,脸上和胸口有十七八个血窟窿,黑红色的血不要钱地往外冒着。
失去生机的躯体还在僵硬地重复敲击动作,路明非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餐刀精准划过对方的咽喉。头颅滚落,万籁俱寂。
他快步回到绘梨衣身边,这次终于轻轻抱住了她。
少女的身体冰凉得像具尸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在这里……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路明非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是我太自大了……以为有了力量就足够目空一切,全然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听着耳边痛苦的呢喃,绘梨衣的颤抖渐渐平息。
她慢慢抬起头,赤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路明非被悔恨与痛苦侵染的脸,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在路明非手背上溅开。
“sa……kura……”
这个简单的音节,让路明非的心脏狠狠抽痛。
他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
“我们去看海,好吗”他轻声说,“就像动画片里那样,现在就出发。”
绘梨衣的眼睛微微睁大。
片刻后,她缓缓点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抓住了路明非的衣角,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路明非将她打横抱起,让女孩儿靠在自己怀里,缓缓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绘梨衣侧耳倾听男孩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从他胸膛传来的体温,表情渐渐舒缓,像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归途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