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邓艾所语,曹真长叹一声:
“按照此前测算,雍州应能支应至少三月粮草,却不料起了民变,又要派兵去弹压各处。军粮,军粮!”
杜袭却拱手说道:“大将军,如今王师在武都郡中兵多于贼,又有张儁乂在西、大将军在东,东西策应之下必可从速击破蜀军。”
“若是按照卫公振给的两月之期,那便是在一月之内了结战事最好。”
杜袭信心满满的说着,站在一旁的邓艾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要不要反驳杜袭的话,这一幕被曹真敏锐的察觉到了,随即问道:
“士载有话要说”
邓艾拱手:“大将军,虽然卫公定了六十日的期限,但属下还是有一言不吐不快。”
“说来!”曹真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粮草归粮草,可实际临战之时的战机,却不是因粮草而定的。强攻恐多死伤,坐守不动又空耗军粮。”邓艾小心说道:“以属下之见,大将军此前几日与蜀军对峙,坚守下去看不到战机,是不是应将敌军调度起来”
曹真捋了捋胡须:“我亦有此意!”
“军师,”曹真看向杜袭:“替我给张儁乂下令,命他尽速攻占狭山,尽快将蜀军粮道断绝,到时再看蜀军如何应对,我再见机行事!”
“好,我这就去拟军令。”杜袭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占了狭山之后呢,何时总攻,也应给张儁乂一个准数才是。”
曹真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的答道:“我此处与蜀军僵持住了,再将蜀军向西赶,也不过是赶到下辨城外,没有别的空间了,倒是西边可以用武。”
“兵无常势,我现在亦无法告诉他何时总攻,让他做好他份内之事就是!”
杜袭拱手:“大将军所言甚妥。”
……
千里之外的许昌,倒是下起了太和四年的第一场雪。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飘雪了。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到曹睿从后宫用过了早膳、走到了书房的小院子里时,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宫中的规矩繁多,下雪时的脚印也是整整齐齐的。内侍和侍卫的脚印都在院子两边密密麻麻的列着,正中间大片的留白之中,倒是只有曹睿一人的痕迹。
曹睿站在廊下,盯着外面飘雪愣愣出神之时,前将军满宠也在内阁的小房间内走出,丝毫不顾脚印什么的,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曹睿的身前,将空白的雪地上多了一行痕迹。
“臣拜见陛下。”满宠行了一礼。
曹睿回过神来,应道:“满将军何时到的竟比朕还早些。”
满宠淡淡笑了一声,微微摇头:“陛下风华正茂,臣与陛下不同,六旬之人一到清早便再难以入睡。不瞒陛下,臣自从回了许昌之后,每日皆是将近卯时就醒来了。”
“醒后也无甚琐事,不如直接到内阁中看一看文书。”
曹睿却没有直接与满宠说什么国事,而是朝着不远处的内侍官毕进招了招手,待其走近之后,出声问道:
“内阁饭食现在是什么规矩”
毕进应道:“禀陛下,现在有午时、酉时两次餐食伺候着。”
曹睿若有所思的点头:“辰时、子时再加上两餐,除了内阁外,为侍中们也一并准备。”
“谨遵陛下旨意。”毕进恭敬行礼。
满宠拱了拱手:“陛下对臣实在细致,臣谢陛下恩典。”
“谈不上细致,推己及人罢了。”曹睿从容说道:“有事要与朕说”
满宠点头:“陛下,按照徐元直从樊城送来的文书来算,今日该是襄阳城守军退敌之时了。”
曹睿微微仰头,看向半空中已经渐小了的飞雪:“朕记得此事。按照日子来算,仲恭两日前就应到了襄阳。”
“满将军,朕只是觉得天下打仗的手段,说来说去就那么几样。要么正面以对,要么绕路击后。武帝当年遣徐晃过蒲津渡就是这个战法。”
满宠笑道:“如何不是呢”
“今日若能尽数逐去襄阳吴兵,孙权在襄樊之处的支点就当又少了一处。仅凭淯口坞、鱼梁洲两处,全无攻占城池的希望,他率军留在襄樊也毫无意义了,必然退走。”
曹睿道:“今日倒还真是个紧要日子。除了襄阳解围,按着陈司徒的说法,濡须建筑坞堡之事,今日也应差不多了。”
“陛下圣明。”满宠道:“有了这两处坞堡与吴军的濡须坞对望,彼处天险也就变为寻常的相持之处了,以东南之力供给,自可徐徐图之。”
曹睿轻笑一声:“但愿如此,入书房里谈吧,外面终究还是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