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把两个人都挤兑进去了,白癸没力气也没胆量跟梁瑞互怼,只得摇摇晃晃地起来。
几个宫女和太监忽然鱼贯而入,白癸一站起来,立即就有人扶住他,他眯起眼,发现魏坚也被人扛起来了。
一旁的梁今今急忙要拦扛走这两个人的太监宫女。领头的却一把拦住她,道:“太子妃有吩咐过,今晚宴席上有任何不适的客人,全部安排留宿在宫中,梁小姐不必担心他们。”
“哦……”梁今今讷讷地收回身,又看了一眼魏坚惨白的脸,“等等。”
正要回头的领头太监眼前一花,再定睛的时候,梁今今站到了他右侧。
“没事。公公走好啊。”
那太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躬身一边退一边说:“梁小姐留步,若是有什么吩咐,找边上的宫女传个话便可。”
盛京的夜色比往常更为阴暗,梁瑞被人搀扶上了自家的马车,梁今今多看了一眼天色才回身跳进车内。
车子晃晃悠悠地出了盛京深宫,宫人低声吩咐着看守们新出的宫禁的说话声慢慢消失。
梁瑞忽然开口说话:“今今啊,打算什么时候回山上?往年你都不会在家里呆这么长时间。我知道这次是为了你师傅交代的事情。不过祟尸案已破,时间也差不多了。”
梁今今脑子里还在想魏坚的事情,下意识地顺着梁瑞的说琢磨了一会,低声应道:“……说的也是。正巧白大人今天同我商量让我去一趟五堰镇。”
梁瑞:“哪个白大人?”
“你真是喝酒喝糊涂了,刚跟你说过啊。”梁今今侧靠在梁瑞身上,寻思着自己跟亲爹处时间真的太短了,以至于时间长了梁瑞就担心自己。
梁瑞抱着自己女儿的双肩,浑圆的脸庞木了半晌。
“哦,你说的是那位探花郎?”
梁今今半阖着眼。
“嗯,过去帮他看看案子,而且那里离行宫近,有机会我都想进去看看。”
梁瑞忽然精神了。
“哎,行宫?不行不行,那地方不能去。你娘就是在那受的伤,万一你也受伤了,你让爹可怎么活。”
梁今今被他这一声炸醒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进去。就外面看看。那里还有军队在呢,不会随便让人进去的。”
梁瑞嗯了一声,一会后还是不放心地说:“别仗着你爹的身份在外面给我胡作非为。你爹再怎么有为,也是人家的臣子,触了真龙逆鳞,逃不过杀人的罪。”
梁今今一瞬间又想起了魏坚,忽然觉得当真龙的儿子估计也不是那么好当。
“知道了。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不会乱来的。”
梁瑞叹气。
“你娘当初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不还是……”丢下了他们父女俩,有时候回想一下当初自己要是有能耐一点,就不至于让自己的妻子走上那一条不归路了。
梁今今抬手摸了摸梁瑞厚实的下巴,笑道:“哎呀,别愁眉苦脸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梁瑞哼了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忘了一干二净,一门心思去闯祸。”
这下轮到梁今今叹气了,心想,自己在她亲爹的心目中竟然这么混账。
梁瑞这时候忽然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还有啊,离开盛京了就暂时不要回来了。这三年来……又是行宫失火,又是祭天当晚出事,一个祟尸案还牵扯了朝中官员。魏先宗大概紧张了,总是在担心被温水煮青蛙。对太子的要求过于严苛,和三皇子反倒是生分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传闻在作祟。”
“传闻?”梁今今坐直了身,抱着腿问道。
“我就跟你一说,你别说出去。先宗宠爱了瑶妃这么多年,为何却对她的亲子这么疏远?就是因为魏坚长相不随他们。先宗看样子是真心喜爱这位妃子,可也容不下有怀疑血亲的人冠着自己的姓。所以三皇子早早就被送出了宫,一个人过生活。”
“真的假的?是不是亲子,验一下血不就完了吗?犯的着不干不脆吗?”梁今今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的沟沟壑壑,明明就能够做到清楚明白。
“当然是不能啊。瑶妃这个人,你别看她面子上温柔解意,性子特别刚烈。不过要不是当年她入宫镇住了先宗后宫,太子也没有今天。”梁瑞无端又叹了生气,“先宗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后折在两个女人身上……不知道该说他英雄难过情关呢,还是冷血中留存一丝人性。”
梁今今有听没有懂,本能地用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思考问题。
“那不是很好吗?都说魏先宗杀伐气太重,大魏朝刚建不到三年就开了血祭先例。兆头很不好。难得让魏先宗的杀伐气弱一些,才有现在盛京的祥和。这人的女子应该让人敬佩。……不过,我怎么听着有点别扭。你的意思是,先宗是怕激起瑶妃的脾气,所以不敢和魏坚验亲?瑶妃不是很精明吗?她不知道这回事?”
“这瑶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莫不清楚。总之看着瑶妃对三皇子也不像是血亲,倒还不如跟太子亲近。”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梁今今一脸嫌弃,“我觉得这个瑶妃脑子也不拎清,和自己的亲儿子不亲近反而和太子去亲近?这不是让人在背后说闲话吗?也让自己的亲生子平白遭人嫌弃。”
难怪这一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魏坚不受宠,还有不少人胆大包天的敢嫌弃三皇子的德行。
“三皇子魏坚这还算好的,虽然受了冷落。但至少该有待遇还是有。你再看看庆王,”梁瑞换成了大叹的口气,“这回太子大婚,都没见到他出现。”
“……小师叔自己也不想去吧。”梁今今是亲眼见识到了魏西峰对太子的嫌弃,怕招惹是非的庆王,估计本着能避一时便是一时,断不会主动去凑热闹。
“说什么浑话,自家侄子大婚,就算是假装的。身为皇叔,怎么能不来?先宗重礼,这次肯定是对庆王很不满。”梁瑞道:“其实啊,我一直在想,这盛京的太平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在太子继承大统之前,先宗一定会除掉庆王。不然他安不了心。”
梁今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亲爹着急要让她走了。
“……这小师叔这么安分,他手中什么都没有。这样先宗都容不下他?活着都不行?”梁今今对所谓的君心难测头一次生出了胆寒的感觉。
梁瑞看了她一眼,低声提醒道:“这次祟尸案你也参与了,关于你小师叔的事情,你应该有点想法吧。”
梁今今整个人愣住了。
对,她可不仅仅有想法,甚至还生出了担忧。
“……我知道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搅动着时局,让整个盛京之下,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