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人间已是寅时,蜜二爷正在灶台前熬药——不是人间的草药,而是用魔界毒蛛的丝囊和鬼界磷火煮的“醒魂汤”。黄三台盯着锅中翻涌的绿火,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夜:母亲抱着他跪在药王庙,庙前的积雪被毒血染红,却仍笑着说“阿台看,雪花落在妈妈手上会变紫,像不像你画的星星?”
“喝了。”蜜二爷递过陶碗,汤汁表面漂着三片凤凰木叶,正是当年母亲别在他襁褓上的那种,“毒脉眼里的脊骨碎片,连着你母亲的毒腺。要取出,得用你的血温养三天——就像她当年用毒腺血养你。”老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支骨针,“这是于素素临走前留给你的,每支都刻着你的生辰八字,她说等你握戟闯魔渊时,这些针能替你挡住三次剜骨之痛。”
黄北北抱着木盒进来,盒中是母亲未织完的樱花围巾,毛线里混着几根青紫色发丝:“爸爸说,舅妈被抓走前一夜,把所有毒草种在了后院。现在那些草都长成了魔藤,会跟着月亮转,像在等什么人……”她忽然指着围巾角落的暗纹,正是黄三台掌心的往生纹形状,“原来舅妈早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深夜,黄三台独自坐在后院魔藤下。藤蔓突然扭曲,露出藏在根部的玻璃瓶——是五岁那年和母亲埋的许愿瓶,里面的银杏叶早已腐坏,却多了片崭新的桃花瓣,边缘泛着和信纸相同的暗紫毒雾。他忽然想起母亲信末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在魔渊看见悬着千万面幡旗的血池,记得对着最西边那面染着桃花纹的幡旗喊‘阿娘’。”指尖抚过瓶身,突然传来细微的女声,像从极远处的血池飘来:“阿台别怕,妈妈的毒,永远是你的铠甲……”
七日后,魔渊入口的毒雾比往日浓了三成。黄三台站在“断魂崖”顶,脚下是翻涌的血河,河面上漂着无数引魂幡残片,每片都映着母亲被剜骨时的脸。他握紧骨针,将第一支刺入眉心——剧痛中,眼前浮现出母亲在魔渊地牢的场景:她被七十二面幡旗穿骨而过,却仍用指甲在石墙上刻着“阿台”,直到指尖磨成白骨。
“轰——”血河突然炸开,军南派的“万骨舟”破水而出,船头立着三个黑袍老者,胸前挂着的正是黄三台母亲的脊骨碎片。“黄和的儿子?”为首老者举起手中幡旗,幡面赫然印着黄三台幼年画像,“你母亲的魂魄就在我幡中,想救她?先拿你的生魂来换!”
黄三台的画戟突然发出龙吟,戟尖的母血毒与幡旗上的脊骨碎片产生共鸣。他想起蜜二爷的话:“念力纯则无敌”,突然松开握紧骨针的手,任由往生纹在额角完全显现——那是母亲用最后的骨血为他刻下的护符。“军南老狗,你以为剜走她的骨,就能断了我们的念?”他踏碎崖边巨石,画戟劈开血河,“当年她用毒腺血养我长大,如今我就用这一身魔血,送你们下无间!”
万骨舟上的幡旗突然集体倒卷,七十二面分幡在血风中发出尖啸。黄三台抓住机会,将十二支骨针甩向毒脉眼方向——针尾系着的,正是母亲未织完的樱花围巾毛线。当第一支骨针刺入西幡幡尾的拨浪鼓时,整个魔渊突然震动,血河中央升起巨大的骨台,台顶悬着的主幡上,清晰映出母亲的脸,虽残破却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