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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惊弓之鸟(2 / 2)

他这一句话,反倒把江连横问得一愣,心说世事万变,我总不能穷尽了所有情况,都摆明了给你讲一遍吧?

一想,脸上就不禁显出失望的神情。

海新年有点愧疚,嘟囔着问:“干爹,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有,别瞎想,你只是不太聪明。”

江连横低声宽慰了几句。

话音刚落,就见袁新法从玄关处走了过来:“东家,报纸。”

江连横接到手里,展开一看,报纸上关于西塔高丽街的文章,仍旧是毁誉参半,既有同情,也有指责。

袁新法接着又问:“东家,盛满仓那瓢儿……怎么处置?”

“先给大旗杆子送过去,让他看看,他教出来的都是什么徒弟。”江连横合上报纸,又说,“文章不能断啊,继续写西塔,好坏各半,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另外……盛满仓的案子,跟蒋二爷知会一声就好,事情没闹大之前,别着急查案。”

“知道了,这就去办。”

“等下,顺便派人去把西风叫过来。”

袁新法应了一声,旋即躬身告退。

晌午时分,李正西回到江家大宅,一进客厅,不等江连横开口问话,便立马主动汇报了这几天的风闻动向。

“哥,青丘社已经扛不住了。”

“怎么讲?”

“我最近派了线人去他们店里抽烟,回来都说,他们的伙计一个个无精打采,戴着黑眼圈儿上工,白天直犯瞌睡,连熬了四天,神仙也顶不住啊。”

“东洋巡警呢?”

“我派去的小靠扇说,从昨天开始,小东洋的巡逻也松了……不能说是松了,但肯定不像之前那样照顾西塔地界儿了。”

这种情况可以预见。

毕竟,归根结底,斋藤六郎也只是个侦缉队长。

他没资格长期调用警力,只在西塔地界执勤巡逻,南铁附属地那么大,总要兼顾其他地方,只要时间充沛,江家响子动手以后,能及时

逃回华界,便可以高枕无忧。

话到此处,李正西不禁提议道:“哥,我感觉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这原本就是江家的盘算。

然而,江连横却摇了摇头,说:“盛满仓被人摘瓢了。”

李正西一愣:“土了点了?”

江连横冷哼一声,却道:“大清早的,把瓢给我送来,不就是想要激我动手么?嘿,你猜怎么着,我就不!”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告诉南风,继续惊他们,我非得把那群高丽棒子的锐气磨干净了不可!”

“还吓他们呐?”

“吓!为什么不吓?他妈的,在奉天这块地面儿上,我还整不了他们?”

江连横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地说:“另外,你去找国砚,今天晚上,你们俩继续带人在小西关‘逛街’!”

“是,我知道了。”李正西领了吩咐,随后转身离开大宅。

盏茶的功夫,张正东又从院子里走进来,问:“新年,东西收拾好了吗?”

海新年拍了拍脚边的包袱,起身应道:“早就收拾好了,现在就走?”

张正东点了点头。

海新年随即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说:“干爹,那我先走了。”

“嗯,有事听你东叔的安排,别乱套。”

江连横沉声嘱咐了几句,随后摆了摆手,送别了张正东和海新年。

黑色汽车缓缓驶出宅院,轮胎扁扁的,碾过路面上的碎石,发出一阵阵细密的声响……

……

当天晚上,几个江家“响子”叩开了大旗杆子的房门,拎着盛满仓的人头,走进里屋,说明情况。

“老齐,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宝贝徒弟!”

大旗杆子等人心头一惊,脚下一软,当即瘫坐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说:“不是……这、这……几位兄弟,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小子虽然坏了规矩,但玉雕已经追回来了,犯、犯不上杀了他吧?”

“别他妈瞎说!”

众人喝道:“这不是东家的意思,东家给过他机会,结果这小子不识抬举,也不知道小东洋给了他什么好处,他竟然还敢反水江家,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被青丘社的人给插了。”

大旗杆子一听,当即慌忙争辩道:“几位兄弟……盛满仓已经不是我徒弟了,他反水……这跟我没关系吧?

“谁说跟你有关系了?”

“那你们这是……”

“东家只是让咱们告诉你,以后传道受业,先把眼睛擦亮了再收徒弟,免得祸及江家,懂了么?”

“懂了懂了,我以后不收徒弟了……那个谁,快去把瓢接一下呀!”

“诶!”几个响子立马将人拦下,“这瓢只是让你们看看,可没说要给你们,为的是让你们知道知道,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两边不讨好,最后只会被人活活玩死,听见没有?”

大旗杆子浑身一颤,急忙小鸡啄米似地疯狂点头。

几个“响子”见他噤若寒蝉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忽转过身,便“轰隆隆”地走了。

“砰!”

房门一关,师徒几人立时打了个激灵。

缓了很长时间,大师兄才战战兢兢地问:“师、师父……这回,应该不会再有咱们的事儿了吧?”

“师父,你说话呀!”其他徒弟也纷纷追问道,“师父,你是老江湖,按照规矩来说,咱还会不会有事儿啊?”

众人七嘴八舌,一句接着一句,越问越是心慌。

然而,大旗杆子却仿佛入了禅定,任凭弟子如何询问、如何摇晃,愣是半天没有动静。

时间分秒流逝,就这样定定地沉思片刻,大旗杆子突然瞪起眼睛,惊叫一声:“不好,快跑!”

“跑?”众弟子懵懵懂懂,“天都这么晚了,咱上哪儿去啊?”

“去哪都行,总之赶快离开奉天!”

“啥?离开奉天?”

大徒弟见师父惊慌失措的模样,于是连忙起身道:“那……那我去收拾行李!”

“还收拾个屁的行李,赶紧穿两件厚实衣裳,带上银子,现在就走!”

“那咱这房子怎么办?”

“蠢货!”大旗杆子一边勒紧裤带,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是想要房子,还是想要脑袋,快走啊!”

惊恐的气氛迅速蔓延。

众人闻听此言,尽管不解其意,却也不再多问,立马慌慌张张地提起棉裤、披上棉袍,紧跟着师父朝房门走去。

“吱呀——”

推开门板,大旗杆子探出脑袋,疑神疑鬼地左右看了看,随后转过身,冲几个徒弟轻声招呼道:“快走,快走!”

众弟子面色一白,脚下仿佛立地生根,呆愣愣的,竟没有动弹。

“傻玩意儿,还他妈愣着干啥,快走呀!

大旗杆子又轻声喝了几句,见弟子没有反应,渐渐觉出不对,猛然间感到后颈发毛,便触电似的转过头去,却见老解等人正靠着门板,环抱双臂,语气和善地冲他笑了笑:

“老齐,这么晚了,上哪溜达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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