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完蛋了。”龚起还有余火,也不是真心要怪对方,谁都有失误的时候,何况是这种紧急的事态下。
“大师兄我对不起你。”张奕之一下子就苦了出来,瘫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龚起一见到师弟这幅模样,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他知道这不是张奕之的错,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除了应战别无选择。
他们的步兵是追不上骑兵了,不在这里全力迎战罗如烈的话,那就真的是两面夹击了。
可是龚起不怕,就算是没有胜算了,他也不能逃避,最后的底线就是要让那些不择手段的人看看他的骨气,于是一把拉起了张奕之,上去就是一拳,把对方给打醒了:“你在这婆婆妈妈的哭个什么,刚才不是还要跟我玩命的吗?怎么现在就怂了,给我像点男人。”
“可是大师兄我真的真的没脸”
“谁有脸了。”龚起呵斥道:“我比你更没脸,输掉了两场关键的战争,因为自己的缘故还得家族蒙羞遭难,你现在无牵无挂,有什么看不开的。”
张奕之还是哭的稀拉哗啦的,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在教训他这方面,龚起很有资格,现在更应该放弃的是他,可是他却没有放弃,仍然准备孤注一掷,试都还没有试就放弃的人,才是真正没脸的人。
“奕之,你听我说,现在是最后的一战了,若侥幸胜了,来日方长,若败了,那便败了就是,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大师兄,让我跟你一起出战吧!”张奕之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龚起的一片苦心,他难受是真,但如果最后辜负了大师兄,才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好兄弟,没事的。”龚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提起了那杆关刀,气势如虹,带着他走倒了集结完毕的军队前。
不到两万的军队,士气低迷到了极点,大家都在恐慌,因为前面有自己人要杀他们,后面也有别国的人要杀他们,他们已经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的残军罢了。
“都握好手中的兵器!”龚起的一声历喝,让将士们重新看向了这位大将军。
龚起策马来到了军队的最前面,对着他们喊道:“本将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在这最后的关头,没有跑也没有闹!你们是本将最勇猛的战士!本将在此向你们致谢!”说完他就低下了带着头盔的头,很真诚的道谢。
将士们都沸腾了,他们虽然是走投无路,但是他们也同样对自己的大将军敬仰无比,正是因为大将军,让他们战无不胜,而少有的失败,其实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是希望能够跟随在龚起麾下征战。
见到龚起低头,他们都叫嚷着不愿意看到大将军这般。战斗的失利也有他们的责任,他们更加不愿意让大将军低头。
龚起看到了最后一刻还留在他身边的好兄弟,眼睛里噙着泪水,却不能留下,他才是真正对不起这些将士的人,是因为他的失败,给了朝廷借口,也害了他们要在这里面对自己人和敌人的两面夹击。
张奕之策马跟在龚起身侧,看着他低头,没有任何反应,他是知道的,要让不可一世的龚起低头,是需要多大的绝望,而绝望也让麻木了。
“相信你们都知道了,待会要跟我们厮杀的人,是朝廷派来的军队,是你们的同胞。”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龚起不打算为了士气什么隐瞒,“本将没资格选择你们的路,所以选择留给你们,是在这里跟着我进行最后的厮杀,还是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回国团聚,你们自己选择。本将对天发誓,绝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
“我们誓死跟随大将军!”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经过思考就异口同声的回答了这个选择,他们不需要思考,唯一存在他们心中的念头就是跟随大将军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面对这样不假思索的回答,龚起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还是流泪了,没有人会认为这是软弱的象征,这是人性的彰显。
他龚起一生征战不断,以常胜著称,二十五岁挂帅,三年拿下三郡,兵锋所向商军不敢抵挡,享尽了无尽的荣耀却也避免不了最后的失败,这是他的恨;对皇室忠心,对皇位从无忌惮,却屡遭陷害,最后家族遭难,这也是他的恨;跟着他的将士都是忠勇之士,为了战争死去了很多人,他却不能给这些人一个体面的结局,这更是他的恨。
而最后遗恨,就是因为自己的志向,搭上了跟随他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张奕之这个最亲近的师弟。
恨啊,太恨了,他恨不得大杀四方,他恨不得杀回广阳,可是他做不到了,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足够的粮草,没有足够的大义,他失去了一切。
剩下的只有身边的这批人了,他恨啊,所以他哭了,他也是人,不管他被称为古劲松的继承者还是北唐猛虎,他始终都是作为龚起的一个凡人,他甚至改变不了失败的结局,他保护不了自己想要的保护的人。
“本将对不起你们!”龚起流着泪水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嘶吼道:“若有来世,本将依旧愿意跟你们马革裹尸!”
“我们愿意!”将士们也都哭了,他们哭的跟龚起一样,悲壮,无奈。但他们都还有气魄,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令他们臣服的气概,或许这一刻,才是他们最强的时刻吧。
远处已经有了嘈杂的声音,身上满带鲜血的哨探策马狂奔高呼着,龚起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知道是罗如烈的人来了。
他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自始至终没有失去那双满是锐气的双眼,他看向了前方,扬起了关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呼:“这一战!我们不逃!我们不守!我们战!”
“战!战!战!”
“你们此刻不是我龚起的士兵,尔等皆是我的兄弟!所以兄弟们!咱们最后战一场吧!杀!”
“杀!杀!杀!”
仅剩一万对的残军,爆发出的气势远比之前还要强烈,每个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们排列着纵横兵法的阵型,各个眼眶血红。
在第一个朝廷军露面的时候,龚起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跟在他后面的将士们纷纷高喊着大将军跟了上去。
因为剩下的都是步兵,所以只有龚起和张奕之有马匹,他们两人只身冲了过去,而对面已经出现了列阵的兵马,全都是清一色的重装步兵。
而后面策马观望的,就是罗如烈了。他的眼神,毫无波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就是这种眼神,令龚起十分的不爽,他就是看不惯这种布局的眼神,他就是要打破设局人的美梦,让他们看到他们预料不到的后果。
百步,五十步,十步,龚起终于来到了重装步兵的面前,还没冲过去,他的马匹就被乱箭射倒,而他挥舞着关刀荡开了箭矢,纵身一跃落到了敌军之中,下一招就让周围的重装步兵死掉一片。
而张奕之虽然也避开了,却被重装步兵挡在了外面,他本想冲进去,可是一名将领却将他击退。
张奕之定睛一看,居然是罗睺,他果然也来到了这里。
“军师,你走吧,龚起你救不了了!”罗睺心存最后一丝善念,不想斩尽杀绝。
“不必多说,当日让你承担罪名也有我的责任,就不要假惺惺的了,作为敌人,要战便战!”张奕之一点面子都不给,拔出了佩剑。
罗睺还想再劝,可下一秒剑锋已经刺来,他不得不拔刀挡开,一边躲闪还一边道:“我不是为了报复而来的,是陛下要你们死,你要再不走,只能给龚起陪葬!”
“不管你的事!”张奕之挥舞着剑,再次杀了过去。
一万多的龚起士兵,也冲了上来,一场血战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