佗钵怒吼出声,抬腿踢翻了一把厚重古朴的紫檀几案,上面的玉质茶盏等物摔落,好在地上铺着细腻华美的织锦毯,倒是摔碎的不多。
“大可汗?”在内帐外候着,听到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安加利拆冲了进来,眼睛却悄然看向千金公主所在的方向,见佗钵并未强闯去见千金公主,眼底里的紧张色稍缓。
正处于狂怒崩溃边缘的佗钵忽就安静了下来,安静的令人心悸。
他五指紧紧抓着手中小瓦罐,忽起身欲大步而去,可刚迈出一大步,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佗钵骇然:
难不成这歹毒的媚药竟然将他害到这么虚弱的地步?
被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吐罗古将军和一众亲卫簇拥着的佗钵,强撑着绵软的身子回往大可汗牙帐时,却见从“大喀木”所住的方向出来一队身披绘满血符咒和图腾法袍的萨满,各个面色凝重,脚步匆匆,似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又出什么事了?”佗钵嘶哑着声音问。
吐罗古将军忙回应:“是‘达头可汗’的妹子凝佳,巫医说她病了,萨满却说她是被邪祟附了身,一开始都还不觉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看现在这情形,连给她驱邪的萨满都来求助‘大喀木’,想来……”真是邪祟附了身,而且附她身的邪祟还很可怕,一般的萨满还制不住。
吐罗古摇摇头,咽下话中未尽之意。
佗钵一怔,腥红的眼珠子动了动,又冷笑一声,却也没心情再多问。
大可汗牙帐中,佗钵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出去,只留了心腹吐罗古将军和一亲卫头儿,命亲卫头儿去提了两男一女三个奴隶,而后又命亲卫头儿将那罐子里刺鼻的酒臭呕吐物给两个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男奴强灌了下去。
雨晴万不会想到,视人命如草芥的佗钵没用牛羊来查难,而是直接用了奴隶。
吐罗古将军心有不解,悄然看了看脸色难看至极的大可汗,又瞅瞅被掐脖强灌污物的两男奴,他纳闷至极,虽知定是在大可汗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是不敢吭声,只得专注的看着。
很快,被铁链分开锁住的两男奴失了控,各个红了眼珠子,一脸的渴望亢奋,五官扭曲露了狰狞色嘶吼着一个劲儿的扑向离他们较近的女奴和亲卫头儿,只挣得缚在脚上的铁链“咣咣”作响。
眼前一幕令吐罗古将军和亲卫头儿毛骨悚然,可眼见着端坐上首的大可汗只死死的盯着下面的情形一言不发,两人虽知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令大可汗做出此举,可也不敢出声相问,只得胆颤心惊的熬着。
此时的佗钵,平静的异常,一只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个的脖颈子,他似乎感受到了疼痛,也隐隐约约记起了自个被人薅住了脖颈子,可记起的只是星星点点,甚至记忆中的画面也看不清晰:
幸亏池安儿发现了他的异常,也幸亏池安儿给他扎了针,要不然,下面那折腾到死的男奴就是他的下场。
至于千金公主……
佗钵看看那死的惨不忍睹的女奴,默默转了目光。
暗暗倒抽口冷气后,佗钵已是心有了然:果然,下这歹毒媚药的人不仅仅是想害他,还想要了千金公主的性命!
他昨夜是突然去的千金公主的毡房,千金公主根本不知道,更不可能下这种歹毒的药连自个都给害了。
是左夫人?
还是跟着左夫人去的那些女人?
得不到他,便毁了他,也顺便弄死情敌千金公主?
还是知道登上可敦之位无望,便利用他来弄死千金公主?
呵……
看来真是他太过仁慈了,以致于有些人竟敢将这种歹毒的手段用到他身上!
“来人!”佗钵突然一声怒吼,吼得嘶哑的嗓子几欲吐血,可他全然不顾,只下令道,“把左夫人和那些伺候本大可汗的女人,只要是昨夜出现在千金公主毡房处百步之内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抓起来!”
“吐罗古,你去!”佗钵一指吐罗古将军,“你带着兵去将她们都给我抓起来!”
待佗钵一离开,雨晴便打发了一众宫女退下,只留了云儿、冬儿,池安儿和女乐离忧,曹御医和小药童医女已经走了,离忧则在外帐看护着动静儿。
离忧入了冬儿的眼,冬儿亲加调教后,今日直接将她调到千金公主处听用。
比起那些宫女,冬儿更相信女乐离忧。
当日离忧被掳了来,舍生取义的她挺身而出,一曲“刀尖舞”非但解了千金公主被冒乌顿和暌息刁难之困,更为一众女乐博取了一线生机。
如今,仅凭一曲“苍漠舞秋风”便识破了右夫人弱水身份的她以自身的坚韧、自尊、忠诚和聪慧终赢得了冬儿和雨晴、云儿的信任,甚至也得了宇文芳的认可。
只几个心腹在,宇文芳也不再扮柔弱装受伤,她缓步而出,站得远远的,一手抚着小腹,一手点指着,柳眉蹙,满目厌恶色,轻声道:
“这些都被他玷污了,虽是可惜,却是要不得了!”
“全都换了吧,换新的来。”
好在宣帝足够慷慨,天元大皇后更不惜开了私库,陪嫁之物充足丰富,便是内帐里的物什全不要了,也有得替换。
金丝楠木的床、上面云锦织就的铺的盖的,甚至连床幔和地下铺着的华美的织绵毯,宇文芳都不愿再多看一眼,只想一想昨夜佗钵在上面的丑态,她就心有恶寒,肠胃更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想吐。
所幸毡窗大开,池安儿又用药香彻底熏了一番,否则,只怕宇文芳连这毡房内的气息都嫌恶心。
当宝儿和小鹰儿一路狂奔回来见曹御医时,却听药帐里临时充作打杂的宫女说曹御医亲端着刚煎好的药给千金公主送去了,心有惶恐的宝儿又去找曹御医,身后的小鹰儿跟个尾巴似的颠儿颠儿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