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不担心千金公主所问,只怕她不问,神色郑重的他立时回应道:“就卑职所知,如今在这漠北草原上,原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玷厥素以好战称雄,几次大战兵败后碍于形势不得不归顺于大可汗佗钵,被封“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同冒乌顿等人一样都主张兵进中原,可几派又各自为政各挟势力彼此不服,但阿史那玷厥拥护者众,甚至连大可汗的堂叔小汗王苏尔吉也与他交往甚厚,如今主战一派当以阿史那玷厥为马首。”
“至于主和一派……”长孙晟沉吟着,“自是以大可汗为尊,否则就不会有求娶公主入塞和亲一事了,不过,若无主和一派的支持,大可汗也难以平衡局面,而“尔伏可汗”阿史那摄图便是大可汗最坚定的支持者,阿史那摄图统率突厥东部疆域人强马壮势力不容小觑,他的部族在短短的二十年内就声名鹊起傲视一众小可汗,拥护者亦不在少数。”
阿史那摄图……千金公主心中喃喃着,眼前幻化出阿史那摄图温柔含情中难掩掠夺霸道的灼灼目光,身为女人,虽未细看,却敏感的察觉到阿史那摄图投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不同与它人。
“大可汗除了几个领兵权的儿子和亲军心腹,如今最器重的便是阿史那摄图和阿史那玷厥,而这两人的存在又何尝不是相互制衡互为制约。听说北齐流亡国君高绍义曾经想交好阿史那摄图,却遭阿史那摄图的冷怠,据说是因他身边的谋略之士冷潇雨之故……”
“冷潇雨?就是在迎亲夜宴上断言刺客“借物”意在施咒改运的那位冷先生?”
“正是此人!”长孙晟点头道,言谈间神色流露出钦佩之色,注意到千金公主明眸中的兴趣,不由多说了几句:“冷潇雨,靖州人,祖上三代皆为官家刀笔吏,外祖家更是名流世家,只可叹一夜之间祸从天降,其父和外祖满门离奇惨死,而他不得不挑起家族重担,后开镖局以走镖讨生活,却得罪了权贵以至遭了官非家门被毁镖局尽灭,他一怒之下杀了权贵满门后携孕妻逃亡漠北草原,后其妻为他生下一子名为冷天奴……”
千金公主心头一动,掩在广袖下揉捏着那枚红珊瑚珠子的指肚不由一紧。
“冷潇雨也是命运坎坷,听说他与爱妻感情至厚鹣鲽情深,可其妻因难产伤了身,虽经调理养护可还是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当时还不是“大喀木”的染史泥傅说冷天奴是“恶生”,当将其以身饲狼,是巫屠否了染史泥傅所言还为冷天奴赐福消了灾。”
“冷潇雨自爱妻亡故后便守身至今更将全部的精力用于襄助阿史那摄图父子上,当年大可汗与原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玷厥兵戎相见时,阿史那摄图为左路统率,才十五岁的冷天奴请命为先锋,率军打的“上巴山”和“古都役”之战,两战皆胜还血洗了整个达可封地……”
千金公主心有讶然,实难将冷天奴那清冷甚至带着些儒雅风姿的面容同嗜血悍将相联系,忍不住打断道:“也就是说冷天奴是为阿史那摄图效命?”
“这倒不是,”长孙晟摇摇头,“听说此人性情孤傲,除了其父之命,他在这漠北草原上如天马行空不肯听命于任何一方。他也只为阿史那摄图效力过一次,就是“上巴山”和“古都役”之战。”
“倒是个有脾性之人!”千金公主失笑,浅浅的笑意令冷清又明澈的眼眸流溢着点点光彩。
长孙晟道:“阿史那摄图一直唯大可汗马首是瞻,自也是拥护和亲之策,而冷潇雨身为他的谋略之士,想来这也是冷潇雨所想,若是公主今后能得阿史那摄图和冷潇雨的助力是最好不过。如今公主与北齐流亡国君高绍义同在突厥,高绍义如窥视在侧的毒蛇猛兽,而大可汗又视高绍义为贵客不肯应北周所请将其押解回中原,卑职担心他会……”
“你担心他会对我不利,更会想尽办法破坏突厥与北周的“和亲”之策。”千金公主冷笑道:“迎亲夜宴上暌息王子献礼,听他所说似乎对漠河边镇的风土人情甚是了解,一介草原武人竟也出言不俗似乎颇懂歌、舞、乐之道,还知道那个十三岁便以一曲“刀尖舞”而力压群芳的韶华阁舞魁,他倒是与那个亡国之君高绍义聊得投契。”
原本千金公主还奇怪,听池安儿所说在左夫人处见到暌息王子和高绍义后,她意识到这两人交情匪浅。
“长孙副使,离忧献舞时被人所伤,还有袭击我的刺客以及那个诡异的祭坛,是否会与高绍义有关?”
毕竟和亲大典若真不能如期举行,最得利的便是高绍义,高绍义未必会直接刺杀千金公主,毕竟她是大可汗要迎娶的可敦,一个不好事败便打了佗钵的脸激怒佗钵,可若是故弄玄虚令佗钵主动放弃了她,倒也不失为上策。
长孙晟浓眉一拢神情显了凝重,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在离忧跳“刀尖舞”时以珊瑚珠为暗器悄然伤她的必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绝非草原徒有蛮力的莽夫武人可比,而高绍义身边不乏大内高手,可此人既然伤了离忧意在当众羞辱公主您,为何又在迎亲大典上射杀“乌猎”鹰群救下公主?
“救我的和伤离忧的是两个人,我虽不知伤离忧的是何人,可却知救我的是冷天奴!”千金公主伸出手来,白晰芊长的指上捏着一枚圆润通透色泽艳红的珊瑚珠子。